禪的破,不是一般的破,兩端俱截斷,殺的不只是凡,還是聖,本質上是種較鮮烈的法門,也因此,「悟」就不同於一般的法喜,常顯現生命徹底翻轉的特徵...
「禪窮密富」是句修行老話,指的是密為妙有,從現象直體真如,所以法相堆疊、儀軌完備,禪為真空,強調無有一法可得,自然一絲不掛。而大乘佛法既談「真空妙有」,修行觀照就得空有並舉,才不致落於一偏。但話雖如此,觀照是以此映彼,以彼映此,並非腳踏兩端,修行要求一門深入,否則只會是飢人說飽。因此,習禪就須力求抖落,由「破」而「悟」而「當下」,禪門的軌跡與風光才能顯現。
禪的破,不是一般的破,兩端俱截斷,殺的不只是凡,還是聖,本質上是種較鮮烈的法門,也因此,「悟」就不同於一般的法喜,常顯現生命徹底翻轉的特徵。
「悟」時,言語道斷,心行處滅,難以形客,相對於過去的二元,如今則直接契於一如,眼前的境界不只與過去不同,還因「千年闇室,一燈即明」,而有生命的極大撼動,這種撼動是個關口,生命自此別有一番風光,所以有人痛哭,有人狂喜,有人更無言語,有人點滴心頭,也因此,儘管言語道斷,禪者還是在此留下了許多傳世的詩偈,憨山德清的六言詩談的就是這種豁然:
雪裡梅花初放,
暗香深夜飛來;
正對寒燈獨坐,
忽將鼻孔衝開。
而豁然之時的境界呢?茶陵郁山主的開悟詩把這寫得很有氣勢、很動人:
我有神珠一顆,
久被塵勞關鎖;
今朝塵盡光生,
照破山河萬朵。
這照不是能照與所照分開的照,是內外通透、能所兩忘的照,所以「照」字下用了「破」,讓人得入朗朗乾坤、捨立兩忘的境界。
這種氣勢動人的悟境往往緣自生活中戲劇性的因緣,茶陵郁山主是因「一日乘驢度橋,一蹋橋板而墮」忽然大悟的,有些人遂以為悟必然要有著這麼大的刺激,其實不然。
禪語中有一句「啐啄同時」,指的是修行如孵卵,開悟如破殼,開悟的時節因緣,即破殼的時機是由母雞在外面啄,子雞在裡面啐,到臨界點時突然破殼的,因此不一定是如玄沙師備般「攜囊出嶺,築著腳趾,流血痛楚」,更不一定要如俱胝和尚以刀斷其徒之指而令其開悟般的峻烈,它只是「時間到了」。
要讓時間到,行者的功夫是因,時節因緣是緣,過度強調緣,是見末不見本,同樣,過度強調峻烈翻轉,也會忽略了禪門一些綿密內在的功夫與境界。
以此,克勤圜悟的這首悟道詩應可為偏者解:
▁▂金鴨香銷錦繡幃,▂▁
▁▂笙歌叢裡醉扶歸;▂▁
▁▂少年一段風流事,▂▁
▁▂只許佳人獨自知。▂▁
克勤圜悟是宋代評唱公案、號稱「禪門第一書」《碧巖錄》的作者,看話禪開山祖大慧宗杲的師父,門下宗風峻烈,悟道詩卻以閨情闡明不可言說的境界,而他也是因師父五祖法演舉艷詩「頻呼小玉原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而開悟的。
這【峻烈與內蘊】、【因緣與功夫間】,的確值得行者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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