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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金錢與愛情
作者: Prinz	日期: 2012.12.02　　天氣: 　心情:

克里斯托城裡有兩大家族，城東是奧里昂伯爵，城西是汀朵里尼伯爵。
兩大家族都與皇室血統有關，也參與過重要的戰役，因此多年來累積了足以傲世的榮耀與財富。
巧的是，兩大家族的族長都英年早逝，奧里昂家族留下的繼承人是勤奮好學的亞倫，而汀朵里尼家族的繼承人是英俊瀟灑的萊斯。
這兩位出色的青年不但繼承了巨大的財富，也是克里斯托城裡最迷人的偶像。由於兩人身分相當、年齡相近，從小就結為至交好友，經常結伴四處旅遊。
友誼甚篤的兩人，對於許多事物的判斷與觀念仍有所不同，經常互相辯論，彼此在辯論中也得到啟發與智慧。
最近，他們為了一個問題經常展開針鋒相對的辯論，那就是──金錢與愛情，孰為重要？
對普通人來說，這個問題實在無關緊要，因為普通人終其一生追求金錢與愛情，尚不可得，何必去管哪個比較重要呢？隨便在市集上找個人來問問，得到的答案一定是──都很重要。
然而最近亞倫有了深刻的體悟，因為他在旅行中愛上一位女子──蘿絲瑪莉。
蘿絲瑪莉是弗倫拜城裡一位裁縫師的女兒，她的美貌能讓奧林帕斯山的諸神嫉妒，她動人的歌喉讓波濤洶湧的大海都為之平息。
亞倫第一眼見到她，就深深愛上了她；也因為見到了蘿絲瑪莉，亞倫堅信愛情絕對比金錢更重要。亞倫宣稱──為了得到蘿絲瑪莉的愛，就算傾家蕩產也值得！
不過，亞倫根本不需要傾盡家產就順利得到了蘿絲瑪莉。她那勢利的父親，一見到偉大的奧里昂伯爵上門求親，就忙不迭答應了。
至於蘿絲瑪莉本人，她對亞倫其實也頗有好感。亞倫一點也沒有大財主的俗氣，相反地，飽讀詩書的他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溫柔與高雅的氣質。他關心她的生活、情感、各種想法與感動，一點也不在乎財富或地位。他要用純粹的愛來打動蘿絲瑪莉。
對於這一切，萊斯都看在眼裡，但他始終抱持著懷疑。

亞倫與蘿絲瑪莉即將成婚的前一晚，在奧里昂家宏偉的的城堡裡召開了單身派對。
與會的都是克里斯托城的上流豪門子弟，而且都是未婚青年，為了亞倫明天即將成為別人的丈夫，大家舉杯慶賀，徹夜玩樂。
酒過三巡之後，萊斯向亞倫使個眼色，暗示有話要與他單獨交談。於是兩人來到城堡的一隅靜謐所在──那是一座大理石平台，可以俯望整個克里斯托城。
遠離了歡樂喧囂的派對，萊斯以挑戰般的口吻問道──
「亞倫，你真的得到答案了嗎？」
「甚麼答案？」
「愛情與金錢，何者更重要。明天你就要和美麗的蘿絲瑪莉結婚，可我看不出這個問題已經得到了解答。」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找到真愛。好比一個普通的農民，一輩子過著簡樸窮困的生活也能夠知足常樂。然而，假設你將他帶進你的哈德斯城堡住上一天，讓他充分體驗了富人的生活，那麼他才會明白財富有多麼重要。」
「如此說來，富有的奧里昂伯爵，你一定能十分體會到財富的重要吧？」
「是的。正因為我對財富的深刻體會，因此我對於這個問題的判斷才能公允──在充分體會財富與愛情之後，我堅信愛情比金錢重要得多。」
「是嗎？」
「雖然你的財富與我相當，萊斯，但你沒嚐過愛情的滋味啊！你就像那個窮了一輩子的農民，自然不懂得有錢的好處。你對這個問題是得不到解答的。」
亞倫的笑容充滿自信，將萊斯心中的挑戰欲引到最高點。
「亞倫，老實說，我並不相信你。」
「你認為我撒謊了嗎？」
「不，你沒有撒謊，此刻的你是真心這麼想的。但我認為你的理論有缺陷。」
「哈哈，洗耳恭聽。」
「的確一個窮困的人，或者從沒領略過愛情滋味的人，很難正確評價財富與愛情的重要性。但是不能反過來推論，一個富有又得到愛情的人必然能夠正確評價二者的高低。」
「為何不能呢？」
「因為都很重要啊！像你這樣財富與愛情兼得的人，充其量，只能說你充分領略到二者都很重要；至於二者之間孰輕孰重，那就難說了。」
「不，我是真心認為愛情比金錢重要呢！」
「我並不懷疑你的真心，親愛的亞倫。但你打從出生就是個有錢人，你對金錢的價值已經有了數十年的體會，而蘿絲瑪莉進入你的生命，時日尚短，對於新鮮的事物難保不會過度評價………」
「所以你認為我對蘿絲瑪莉只是一時的熱情？經不起時間考驗？」
「是否經得起時間考驗不是我關心的。別忘了，我們的問題是愛情與金錢。」
「如果排除時間的問題，我可以斷然告訴你，對此刻的我來說，蘿絲瑪莉的重要甚過一切，甚至超越你我的友誼！」
亞倫以堅定的態度迎向萊斯的挑戰，讓萊斯也不得不下定決心………
「既然你這麼堅持，咱們不如打個賭。」
「怎麼賭法？」
「在下注之前，不妨先聽聽我的理論。我認為，要比較兩個東西的重要性，唯一的方法就是『取捨』；換言之，只有在不能兼得的情況下，人的選擇才能真正彰顯事物的重要性。」
「是嗎………」
「比方說，有個父親十分疼愛他兩個兒子，他對於兩個兒子的愛無分軒輊。有時候哥哥闖了禍讓父親生氣，他會覺得弟弟比較可愛；有時弟弟頂嘴不聽話，他又覺得哥哥比較好。這都是一時的情緒。直到父親臨終前夕，他必須決定其中一個成為繼承人，這時他才會真正判斷對哪個兒子的愛比較多一些──因為無法兼顧的情勢，才能逼出一個人真正的心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甚麼都有了，不需要取捨啊。」
「這是一份契約，我已經簽名了………」
萊斯從懷裡取出一張羊皮紙和一瓶藥水，交給亞倫。
「我們來打個賭吧！這是一瓶毒藥，明天新婚之夜你將這瓶毒藥摻進酒裡，讓蘿絲瑪莉喝下………」
「我為甚麼要毒死心愛的人？」
「毒死她，我就將汀朵里尼家族全部的財產都送給你──已經寫在這張契約上了，你可以仔細看。同時擁有奧里昂與汀朵里尼兩大家族的財產，你將成為全城，不，是全歐洲最富有的人，你的財富甚至超越皇室！」
「哇！要玩這麼大！」
「沒錯，我為你製造了一個『取捨』的機會──要失去愛情成為首富，還是堅持愛情？」
「真是個無聊的玩笑，我怎麼可能為了得到你的財產毒死蘿絲瑪莉，太荒謬了！」
「先別急著下定論，反正毒藥與契約都交給你了，你就收好吧！後天早晨，如果一切平安這個賭局就自動失效，你再將毒藥還給我──到那時我就百分之百相信你對愛情的判斷。」
「好吧，萊斯，我就滿足你無聊的好奇心，哈！」
「這不是無聊的好奇心。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追求，如果能夠從這場賭局中確認一些事，今後我的人生也能有明確的目標。」
萊斯與亞倫握了手，兩人相視而笑。

婚禮在聖西門大教堂順利舉行。王儲昆德蘭大公親自帶來皇室的祝福，羅馬教廷也派遣主教前來觀禮，還有各國的公使、王公貴人、騎士團等，場面十分輝煌隆重。
亞倫‧奧里昂伯爵感到幸福極了，一切都是那樣的完美，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位完美的新娘。
在古爾曼神父的見證下，蘿絲瑪莉戴上奧里昂家族祖傳的寶石戒指，她美麗的笑容讓輝煌的聖西門大教堂都相形失色。
──還能夠更幸福嗎？
這個問號在亞倫的心中發芽了，很快的…………
婚禮當晚發生了慘劇。
據說，毫無徵兆的，新娘忽然心臟病突發，在一陣心絞痛之後就死在新婚燕爾的床上。
消息傳出後，全城的人都為之感到錯愕而悲痛。婚禮後第三天，奧里昂家的城堡舉行了葬禮，同樣由古爾曼神父主持。
理應最為悲痛的亞倫‧奧里昂伯爵，在葬禮的隔天驅車來到城西的哈德斯古堡──也就是汀朵里尼家族的宅邸。萊斯‧汀朵里尼已經等候良久了。

「雖然已經來過無數次，依然覺得不可思議──這座哈德斯古堡真的是人類所建的嗎？」亞倫讚嘆道。
「今後這古堡就是屬於你的了，每一個房間都是屬於你的。此外，這一堆是我所有財產的清冊，包括我在薇若那與蘇黎世的兩座莊園。」
萊斯指著桌上堆放的十幾本帳簿。
「那些有空再慢慢看吧！萊斯，真的沒問題嗎？」
「你確實依照我倆的約定毒死蘿絲瑪莉，當天晚上也由我指定的隆巴頓醫生前往檢查確認，沒問題。事關我全部的身家財產，我也不得不謹慎啊！說真的，我也曾擔心你會不會和蘿絲瑪莉串通好，故意裝死。」
「隆巴頓從你父親的時代就一直擔任你家的醫生，不可能被我收買的。」
「我相信他。除了他應該沒人見過蘿絲瑪莉的屍體吧？」
「當然沒有，絕不能讓人知道她的死因………」
「送葬的人呢？」
「都是我的親信。由我親自蓋棺，除了我和隆巴頓醫生之外，連送葬的親信們都沒親眼見到蘿絲瑪莉。」
「那我就放心了。」
萊斯一身便裝，腳邊擱著行囊。
「看樣子，你似乎早就準備好了。難道你預料到我必然會為了錢財捨棄愛情？」
亞倫望著桌上大疊財產清冊與鑰匙，有些疑惑。
萊斯微笑道：「也不能說百分百預料到了，我只是做好最壞的打算。說真的，當我聽說新娘死了還真有些驚訝呢！」
「其實我一直沒把你的賭局放在心上，當作你開的另一個玩笑罷了。直到當天夜裡，我擁抱著蘿絲瑪莉──我心愛的新娘──忽然間，我發現我感覺不到她的心跳。新婚燕爾，摟抱著心愛的丈夫，難道不應該心跳劇烈嗎？我轉身下了床……」
亞倫的眼眶逐漸濕潤了。
「沐浴在月光中的蘿絲瑪莉是那樣的完美，找不出一丁點瑕疵。我終於明白了，她其實並愛我，一個熱情蕩漾的女人絕不會呈現那樣完美的形象。」
「你直到那時才知道她不愛你？」
「打從一開始她就不像那些追求我的女人，彷彿有用不完的熱情。然而在我心目中，蘿絲瑪莉是女神，她不需要效法那些庸脂俗粉；就像美麗的月亮，只需要靜靜的、溫柔的散發光暈，那就是她的愛。我原以為她是愛我的，只是不像我愛她那樣多。」
「只要你愛她就夠了，不是嗎？愛情也可以是單方面的。」
「如果只是這樣那我就不必娶她了，只要遠遠地望著她，感受她的美好。但是我娶了她，我用全部的生命接納了她，因此她的愛必須屬於我一人，不能像月光那樣平均的遍灑世人。」
「你認為單方面的愛不是愛情？」
「是愛情，卻是不完整的愛情。只能遠遠望著她的美好，跟沒有得到是一樣的。」
「所以你殺了她，因為不能得到完整的愛。」
「不。殺了她，是因為你。」
亞倫從口袋裡取出那張羊皮紙。
「是你給了我一個機會。若不是這紙契約，我可以忍受不完美的愛，我可以有一千個一萬個日子，讓蘿絲瑪莉漸漸愛上我。但是你只給我一個晚上，如果第二天蘿絲瑪莉還活著這份契約就失效了，我便失去成為首富的機會。我必須衡量孰輕孰重──不完美的愛情與加倍的財富──正如你說的，有取捨才能真正了解自己的心意。」
「所以你做了選擇。」
「是的。我向她提議舉杯慶祝，她毫無戒心的喝下那杯摻有毒藥的酒。」
「我必須這麼說──亞倫，你做了明智的抉擇。」
「你不後悔嗎？萊斯，從此以後你就孑然一身，不再是偉大的汀朵里尼伯爵了。」
「既然我將選擇權交給你，自然無怨無悔。更重要的是，因為你的選擇也讓我明白了金錢與愛情的價值。」
「那麼，今後你將何去何從呢？」
「我要前往遙遠的東方。再會了，我的朋友。」
「再見，萊斯。」

亞倫‧奧里昂伯爵自從得到汀朵里尼家族的全部財產，每日忙著前往各處清點，一夕之間增加的巨大財富讓他雀躍不已。一個月後，他終於巡行到薇若那的莊園，那兒有一棟優美典雅的宅邸。
雖然不是汀朵里尼諸多產業中最美麗的建築，卻有著獨特迷人的情調。據說是當年匈牙利人建造的。
亞倫仔細的檢閱每個房間，整理了大批信件。其中有一封，信封上寫著「致亞倫‧班尼森‧馮‧奧里昂伯爵親啟」。

亞倫帶著疑惑撕開觀看──

親愛的亞倫，

也許你永遠不會發現這封信；就算你讀到這封信，我也已經遠走他鄉了。
此刻的我，並非孑然一身。陪伴在身邊的是我最愛的女人。
──美麗的蘿絲瑪莉。
你說得對，真正的愛情能讓人拋開一切，我也做了抉擇。
那瓶毒藥是假的，是一種能讓人昏睡三天的麻醉藥。昏睡時，呼吸與脈搏非常微弱，只有專業的醫生能夠察覺。而那位專業醫生，是受我委託的隆巴頓醫生。
在你接收我家古堡和忙著清點財產的同時，我開啟了你家的墓室和棺材，帶走了逐漸甦醒的蘿絲瑪莉。
雖然愚弄了你，但是朋友，我也將全部的財產送給了你，應該能夠平息你的憤怒吧？
不要憤怒，親愛的亞倫，你我都做出了自己的抉擇，也唯有自己才能夠判斷生命中的孰輕孰重。
金錢與愛情，我始終選擇愛情。
可惜我發現的太晚──當我見到蘿絲瑪莉時，你已經沉浸在愛情當中，而且準備提親了。我只好出此下策。
希望我的錢財能夠使你快樂，如同愛情帶給我的快樂一般。
再一次，永別了，我的摯友。
也致上蘿絲瑪莉給你的祝福。
愛你的萊斯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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