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來了,雨來了,雪也降下了,路途一段比一段更艱難,
會渴、會餓、會累、會病,更深刻體會與自己的對話,
走到了大山之間,到了孤獨的極致,
這趟旅行可能失敗,與自己的對話變得很純粹,
但至少我應該在失敗面前看到自己究竟如何就範的。
抵達終點後,才發覺這一切無非盡是過程。
瘋狂之旅一開始週遭的朋友大多潑冷水,認為計畫困難重重,
不過憑著一股年輕人逐夢的勇氣,依然跨出第一步。
跨越過一座又一座的高山,上山、下山,
不僅僅對延途絕美的景致有如身歷其境的感受外,
也隨著體驗這種屬於年輕人才有的流浪勇氣,
一種走出去的執著與勇氣。
每個年代都有流浪,讓年輕人充滿旅行的夢想。
每個年代的流浪,裡面都含有大量漂泊的因子。
年輕時,總試圖在流浪裡,追求著安定,泊中帶漂。
流浪往往趨於空蕩,常率性地,漂中無泊。
在漂和泊之間,我們不斷地在尋求一個平衡點。
或著,摸索一個人生旅途的著力點。
靈魂中藏著冒險遠行、類如候鳥腦葉中松果體那樣的神秘音叉。
旅行便讓我充份感受到這種漂的極致,以及教人震懾的艱苦。
這付逐漸老去的骨頭,似乎也暫時甦醒過來,
隨著這樣年輕狂飆的生命,悄悄地死去活來。
也許這一切來的過於突然,
以致我一時無法採取適切的態度去回應與面對。
奮力突圍的結果,我祇想逃離那熟悉的生活現場,
去尋找一個再也沒有思念的地方。
跋涉了數千公里的路途,我還是找不到那所謂沒有思念的地方。
但有天午間,獨自散步在街道,我不禁張徨地蹲在路旁努力追想,
彷彿有個隱約莫名的啟示,將自己看得更加真切且明白一些。
雖然我仍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但至少確認我不要的是什麼了。
不管這條路是否可行,我想,我已能,也願,
承擔人生重新再來過的風險了。
然而,不但周遭的親友質疑,暗地裡我也反覆地質疑自己,
這樣一時轉換的信念和決心,到底可以撐持多久呢?
當一切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我似乎感受到這躁進的舉止,
或說機會,也許是人生中一環扣著一環,一波推著一波,
逐漸連綴成的,走過那麼多地方,而我卻紀錄那麼少。
這段期間裡,生病過,恐懼過,失落過,軟弱過,
任何的挫折與不安,孤獨與絕望,幸好都沒有全然阻斷我的行進,
追究到底,如果不向前行,種種負面的情緒和現實狀況,
也依然會催逼著我的心理與生理,將我撲倒在地。
我不過是在一切的試探和比較中,琢磨出一個似乎不得不然的步伐。
那麼,那些曾經有過的反覆憂憫,淒寒悵惘,灰心沮喪,
似乎現在看來,最終也是凝聚在這趟行腳中的一個重要部分。
本想繼續前進,但猶豫再三,還是中斷旅程。
說不定未來將發生什麼事早已冥冥注定,
總之,與過去的所為所思無法脫勾,我在相信與懷疑之間擺盪。
過去的時間,空間,事件,和過去的觀點,行動,感想
;現下的時間,空間,記憶和意識,也是纏祟在腦海中的幽靈。
空間,穿梭的敘述與跳躍的節奏。
有形無形,在在化成一道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比想像的遙遠,卻又靠近,它不僅祇是時間和里數的累積。
我竟開始躲避它,畏懼它,因為時空的距離已然把我拉得太遠。
再次落筆,似乎放得更開了一些。
我了解,旅途本身不會再次重複,重複的祇是我對它無盡的想像,
還有那些曾遭受旅途影響而已然誕生在我生命裡的意義;
往下思索,過去的意識與現在的處境不同,
我很可能在有意無意間把現在已變化了的我,拿去頂替從前的自己。
這也許才更關乎文學的真實吧!
有時,經歷一段書寫與對話,
似乎同樣的對話或感受也會在我的現實生活中次第展開。
到底是我在寫一場旅途,還是旅途來銘刻我,甚至揭發我?
曾經,在那遙遠的過去的時空裡,發生過的事件輕得宛若一片雪,
彷彿我不再竭力去追憶,探索,和叩問,一切都不曾存在過。
我懷疑,始終懷疑這都祇不過是一個長長的夢而已。
曾以為自己追尋的是某個目的或終點,
驀然翻身後,才發覺到這一切無非盡是過程。
門縫間還不斷滲進令人哆嗦的寒風。
這個夜晚莫名的漫長,躺在床上默默祈禱許久,
才終於失去知覺睡去。
行路難如此,燈樓望欲迷 ~ 杜甫
Pan
儘管我時常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反覆尋找生活的信念,
但我深深明瞭你們對我的愛與關懷,我從未懷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