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下午,萊因赫和依麗莎白到湖的對岸去散步,時而穿過林中漫遊,時而沿著;那水中的湖畔走著,
依麗莎白曾受著依力克的囑咐在他和她母親不在家的時候,陪萊因赫去看看那附近最美麗的風景,
特別是從湖的對岸看農莊本身的景致,所以現在他們一處又一處的走去,來依麗莎白疲乏了,便在垂枝的樹蔭裡坐下來
他靠著一根樹幹,立在她的對面,當他聽到從樹林深處遠遠傳來了杜鵑的叫聲時,忽然使他感覺到眼前的一切境遇
都是從前曾經碰到過的,他望著她,帶著一種不自然的微笑問道,<現在不是生草莓的季節>她說,<不,可是那個的季節
快到了>依麗莎白沉默地搖搖了頭,她即便站了起來,於是兩人又一同向前漫步,當他們並肩地閒遊時,他的眼光
時時向她望著,因為她走的娉婷可愛, 飄飄欲仙他不自覺地落後一步,為了能夠觀賞她的整個倩影來飽滿她的眼,
後來他們來到了,一片滿佈著野草的曠地,從那裡可以展望到遙遠的鄉間,他彎下腰從他腳邊生長的植物摘下一朵花來
他又抬頭的時候,他的臉上有一種深切的痛苦,表情,<你認得這朵花嗎?>他問,她懷疑的望了他一眼,<那是依力卡,
我在樹林裡時常採集>,<我有一本舊本子在家裡>他說,<我從前常寫著各種歌曲和詩詞在那上面, 但是早己經
早己過去了,在那書頁之間也夾著一朵依力卡,不過那只是一朵枯萎的花罷了,你知道那是誰給我的嗎?>,她點點頭,
一句話也没有說,不過她把目光垂注下來,注視著他拿在手裡的那一朵花,,他們這樣站了很久,當她再抬起頭來望著
他的時候,他卻看見她的雙眼裡噙滿了淚,<依麗莎, 在那青山的背後埋葬著我們的童年,現在己變成什麼樣呢?>
再没有別的話可說了,他們便啞口無言地並肩走;到湖北省,空氣是酷熱的西方有黑雲涌起,<要下一陣雨,>她說,同時
加快了腳步,他默默地點點頭,他們便,一齊沿著湖畔一直走到了湖濱的小船,渡湖時候依麗莎白把手擱在船舷上,
萊因赫一面搖著槳,面用餘光看著她,但她卻凝視的遠方,於是他的眼光便垂下望在她的手,而這蒼白的手卻默示給他
那口頭不曾宣露的心事,她默示著那些隠痛的痕跡,那隠痛當一個女人的纖細的手在夜裡交叉放在一顆傷痛的心上時,
最容易表現出來,後來她覺得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上時,她便輕輕地滑過船舷,伸進水裡,他們回到農莊
碰見一部磨刀子的車子停在前面,一個蓬鬆黑髮的人正忙碌地轉動他的磨輪,嘴唇卻哼唱著吉普賽歌曲,同時有一隻
被用來拖車的狗躺在近旁喘氣,門檻上立著一個衣服襤褸美麗消瘦的女孩,她伸出手向依麗莎白要錢,他把手放入回袋
但依麗莎白在他之前,把身上所有錢給了那女孩,然後即刻跑開,他聽到依麗莎白鳴咽著上樓去,他很想阻攔她,
但他一轉身,便停住在那樓梯下,那女孩還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手裡拿著她討到的錢,,<妳還要什麼?>他問,她突然
一驚,<我不再要什麼了>她說,隨後轉身來睜大著眼睛凝視著他,慢慢的走出門外他叫出了一個名字,但是她卻不曾聽見
她垂著頭,兩臂交叉在胸前,就走下穿過田場去了,<待死神召喚我時,我只好獨自死去,>一首老歌在他的耳
中涌起,他喘氣隨即轉身上樓,他坐了下來寫詩,但是他的思想不能集中,經過了一個小時的努力無效之後,他便下樓
到了客廳, 那裡一個人都没有,只有陰影和綠色的微光,在依麗莎白的工作桌上放了一條紅色緞帶,是她這天下午
圍在頸子上的,他把它拿在手裡,但這使他偒心因此他仍然把它放下去他找不到安息,他走到湖畔解開了船,他划過湖面
踏著剛才和依麗莎白一同走過的所有那些小徑重走一遍,當他在回家時,正把那拖車的馬拖到牧場去,那出門的人
剛好回來,他走進了門廊,聽到依力克正在那屋子內往回地走著,他没有走進去,卻靜立了一會,然後上樓回到自己的
房間,他坐在窗前的一把安樂椅他自以為聽到夜鶯在花園裡的樹籬下顫抖的唱,但是事實上他只聽到自己心靈的悸動,
樓下的屋子裡,每一個人都睡了,長夜漸漸的過去,但卻毫不關心夜的逝去,他就這樣坐了好幾個小時,他站了起來
靠著那敞開的窗子,露珠正在樹葉中間滴著,夜鶯己停止了顫動的歌聲,天上暗沈沈的深藍色,逐漸被東方的一片淺淺
的黃光驅散了,一陣清新的風吹來,拂著他的灼熱的額頭,早起的百靈鳥得意揚揚的高飛到藍色的天空,他忽然轉身
走在桌子前,他摸索著找一支鉛筆,當他找到的時候,便在坐下來在一張白紙上寫了幾行字,寫完之後他拿著帽子,
把寫好的的紙條留下,小心的開了門,下樓到了門廊,清晨的曙光尚在角落瀰漫,一隻肥大的猫在草席上伸著腰,
牠弓起牠的背,碰到他無意中向牠伸出手,外面的花園裡,麻雀己在樹林間唧唧的叫聲,告訴大家黑夜己經過去了,
於是他又聽到在屋內的樓上的一扇門開了有人走下樓,他抬頭看時,卻見依麗莎白正站在他的面前,她把她的手按在
他的手臂,她的嘴唇動了一動,但是他卻一個字也不曾聽見,一會兒妳說:<你是永遠不會再來了,我知道的,要否認:
你是永遠不會再來了><不,是永遠不會再來了>他說,她讓她的手從他的手臂上落下,再也没有說話,他穿上正廰走到
門口, 於是又轉過身,她仍舊在原處一動也不動,用一副失神的眼睛望著他,他朝前走了一步,向她伸開雙臂,但後來,
又轉身走向門外,外面的世界正在晨光下,落在蜘蛛網的珍珠般的露滴在初升的陽光下閃爍,他再也没有回頭,
在他的背後那平靜的田莊漸漸的消失了形影,在他的面前,那浩瀚的世界卻涌現出來,月亮己不再從玻璃窗照進來,
天己完全黑了,但是這老人家依然交叉著雙手坐在安樂椅裡,凝望著他面前的屋子裡的空虛,逐漸地他的四周的陰沈
黑暗在他的眼前溶化,卻變成了一片幽暗的大湖,黑浪連接地向前滾去,越滾越遠,最後那個黑浪,距離遠得幾乎超過了
老人的視力所能到達的地方,一朵白色的睡蓮卻孤獨地浮在巨大的葉子中間,門開了,一道明亮的燈火照亮了全室,
<你來了,我真高興,勃力吉>老年人說,<把燈放在桌上>於是他便把他的椅子靠在桌邊,拿了一本攤開的書來,
專心去研究他那年輕時全力用功過的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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