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五母親就因尿毒症而過逝了,
這世上有兩個人真心為母親的早逝而心碎落淚,
一個是傅秀美阿姨,
一個是我親愛的父親,
另一個則是用沉默代替了淚水,
也許沉默只是一個隱忍的病態,
這我不想去討論.
我的深沉和落默也由此開始,
我的恨意也由母親的過逝而萌生,
雖然母親已經過逝了32個年頭,
但, 我永遠忘不了那位好心的護士阿姨悄悄告訴我和父親的一件事,
父親是老榮民生病只能住北榮,
母親是榮眷也無可選擇生病只能在北榮就醫,
當母親因妹妹的難產而拿掉後,
母親的身體也明顯的每況愈下,
那時母親因慢性腎衰竭而緊急住進了北榮,
開始了漫漫無期的與生命拔河,
民國六十八年國內洗腎的醫院不多,
且血液透析機也很少,
北榮是北部唯一有機台的大型醫院之一,
每每洗腎當天家屬於接到醫院的繳費通知後,
必須立即帶著現金到櫃枱繳清當日洗腎的費用,
醫院才會安排下午的透析治療,
而當時洗腎一次要一萬多元,
母親因為是榮眷有打七折還是要一次繳七千多元,
有一、二次我傍在母親旁邊看著母親作血液透析,
常常是血壓突然下降而大抽筋,
或是嘔吐、胃痛及顫抖,
當時的醫療技術很不好,
透析用的RO水質也不夠好,
所以, 洗腎確實是很痛苦的折磨,
每次治療都要花上八小時才能作完治療,
洗了幾個月母親神智漸漸的穩定了,
身體也比較好一點,
父親眼看著自己辛苦一角五角攢下來的辛苦錢,
就快被母親的治療洗光了而心急不已,
畢竟父親當時已經六十八歲了來日無多,
父親很怕母親倒下了自己若那一天也倒下了,
唯一的孩子~~我會沒人照顧,
於是, 那一天早上父親沒有依醫院的通知去繳費,
醫院也沒有安排母親的治療床,
隔日凌晨三點半醫院緊急通知我們家,
母親病危!
當我們由永和坐著小黃趕到北榮時見到的是母親蒼白的臉,
靜靜的、冷冰冰的躺在冰櫃裡,
夜裡的護理站很安靜,
父親心裡又急又難過很想知道自己的老婆倒底怎麼了?
於是父親找到護理站一直追問原因,
在千求萬求下終於有一位護士阿姨拉著父親到病房角落,
刻意壓低聲音對父親說: 我跟你悄悄說, 但, 請你一定要保密不可以激動噢!
父親點了點頭強忍著奪眶的淚水,
接著護士阿姨對我父親說: 因為你昨天早上沒有去繳費, 所以, 中午主治醫師沒有安排你老婆
的洗腎床及治療, 並且囑咐我們不必打針不必急救什麼都不用做!
當時十二歲的我聽在耳裡不是很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直到我二十一歲開始重新接觸醫書我才知道那是什麼囑咐,
這麼多年以來我真的恨這家醫家,
無時無刻不以它是殺人機構為念!
雖然我十幾年來讀了不少醫書,
也有不錯的醫學和心理學知識基礎,
但, 這些都是無用的!
抹滅不了我心裡的痛和恨,
學醫不就是為了濟世救人嗎?
為何有國家專設的醫院卻不救一生獻給國家的軍人眷屬呢?
那不打針不急救不用作任何處置的醫囑下達時,
那個主治醫師在想什麼?
他不會感到恐懼和不安嗎?
那麼多年過去了他是否能安心入眠?
是否會偶而想起他一句醫囑就決定了一個女人是生還是死呢?
他有沒有偶而因為自己的冷血而驚醒呢?
據那位護士阿姨告訴我們,
我的母親並不是在三點半立即過逝的,
而是因尿毒素過高在病床上痛苦翻滾掙扎了快兩個小時,
才多重器官衰竭死亡的!
兩個小時的痛苦翻滾掙扎卻沒有醫護人員作任合處置?!
原因只是家屬沒有按通知去按時繳費,
你問我那種痛苦有多痛?
我真的不知道!
因為我雖然洗腎多年,
但我心臟很強所以真的不知道,
但, 兒時的記憶讓我心都碎了!
會一直不斷的研讀醫學也許潛意識裡就是想彌補那份無力感,
還有那份遺憾吧!
所以, 幼時我靜靜佇立在母親屍體旁沒任何表情,
但, 往後的每一年母親節都是我最難熬的一天甚至是一星期,
努力想忘掉母親是怎麼死的,
偏偏所有的媒體拼命打廣告,
提醒著要跟媽媽說一聲母親節快樂喲!
要帶著親愛的母親去吃一餐幾千甚至幾萬的母親節大餐噢!
該死的台灣媒體你們難道不知道有人是沒有母親的嗎?
只為活著的人慶祝,
那不幸過逝的母親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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