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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打綠-宣布將休團三年。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荒郊野外篇之古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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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荒郊野外篇之尖叫3。
作者: 鋼与鐵 日期: 2016.06.26  天氣:  心情:
【鬼故事网】《荒郊野外篇》之尖叫,心跳的體驗。九.3
發表時間:2010-02-02。

于是向她道謝離開,我前腳剛走出門,她立刻就把門關閉了。回到房間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上樓時我特別注意了那間正房,門緊緊的關著,絲毫沒有開過的樣子,那我剛出去時為什么又是開著的呢?我早早的就把媒油燈點亮,無法讓自己的心靜下來,滿腦子全是六婆說的那件二十八年前的殺人案,于是我想,或許可以把那件事情改編,寫成一本書的。

但是我卻沒有想到,這屋子里鬧鬼,老人的冤魂沒散我是不能亂改編的!我在床上躺了很久,隨便吃了點東西,沒有一點睡意,然后爬起來坐在書桌前開始構思這篇小說,中間會有許多疑問,我想還得去找六婆的,我拿出稿紙,列了題綱,開始寫前言。

剛寫了個開頭,感覺不好,于是又重新寫,最后決定把我來到這個山村所發生的事情和感覺,以及孩子的失蹤和死亡,還有六婆告訴我的事全部寫出來,寫一本這樣的書。

深夜,耳邊只聽到筆在稿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因為心里的恐懼,我不敢抬頭,不敢看四周,這樣的寫作姿勢可能要保持到天亮!突然覺得有什么落在頭頂上,一滴一滴的滴在頭上,然后順著頭發滑下來,滑到臉上,滴在稿紙上,那是一滴一滴鮮紅的液體!

我伸出手顫抖的摸著頭頂,粘糊糊的一大片,濃重的血腥撲進鼻孔,我的頭發上粘滿血液,血越來越多,桌子上全都是的,我的頭上,臉上,身上,手上全是鮮血。心臟被人揪起來般疼痛。

我往后面退著,凳子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我摔倒在地上,一點一點往床邊縮著,那些血液仍在不斷的滴落下來。我猛的抬頭,那是一個腦袋,一張臉,懸在半空中,遺像里被人割斷頭的老人的臉,他在向我微笑!那些血是從脖子斷裂處流出來的!

許久,我才縮在墻的一角,聽自己發出一種絕望和崩潰的尖叫! 不 !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撫弄我的臉和頭發,還有人輕聲叫我的名字,我努力的睜開眼睛,觸到一張熟悉英俊的臉,我沒有絲毫的猶豫,一頭撲進他的懷里哭出了聲音。

他顯然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但隨后便用手輕輕拍著我的后背:“午夜,發生什么事了嗎?”我說不出話,抱著他拼命的哭著,這是從我在醫院里睜開眼睛后第一次抱著別的男人哭泣,淚水不受控制的淌著,眼淚鼻涕弄了他一身。

“別哭,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睡在地板上?”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在地板上睡了一整夜,全身冷得麻木,我猛的伸手摸頭发,什么也沒有,桌上還有地上,一點血跡的樣子都看不到,難道是我的幻覺?可我為什么會睡在地板上呢?

他見我一直沒說話,于是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放到床上,要給我蓋被子,可是我抱住他不肯放手,心里太多的恐懼和對云翔的思念,他溫柔的氣息貼在我的耳邊:“別這樣,午夜,樓下還有人,正在幫你裝電,讓別人看見不好,告訴我出了什么事。”

我松開他,靠在床頭上,眼睛失神的盯著他,我說:“這屋子不干凈,我總是被嚇得要死,我可能真的瘋了。”

“怎么會呢?你也相信鬼魂嗎?我還想你們城里人不相信這個呢。”“我相信,我太相信了,我怎么能不相信呢?”我想到以前跟云翔在一起發生的那么多事情,我如何不相信這世間真的有鬼魂存在。

“別胡思亂想了,睡一覺就沒事的,那天在山上你把我當成是誰了?是不是認錯人了?” “恩!”我抱歉的笑著“我以為是我男朋友,你們長得很像。”

他也笑起來:“是嗎?有他的照片嗎?我想看看我們到底有多像。”“沒有,都燒了,自從他死了以后,照片全部燒了。”

“對……不起,午夜!”他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沒事,都過去了,對了,你是怎么進來的?”“門沒關上,我還以為你起來了呢,沒想到你睡在地上,你怎么睡在地上呢?”

然后,我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說給他聽。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也許是你對這間屋子感到害怕,所以才會出現那樣的幻覺。而事實上,是不存在的。別多想了,嚇著自己呢。

你都喜歡寫什么樣的小說啊?”“隨意的,但更多偏恐怖。”“是嗎?很少女人寫恐怖小說的,女人天生膽子小。”他走到我的書桌前,拿起一張稿紙:“你的字很漂亮。”接著又說:“寫的是《尖叫》?又是恐怖小說嗎?”“是的,一些事情和噩夢吧。”

這時,樓下有人叫他,他向我笑了笑然后下樓。我把身子蜷進被子里,疲憊的閉上了眼睛,睡不著。但是想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我不知道這些噩夢什么時候才會結束,我害怕晚上一個人呆在屋子里,指不定又要發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弄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弄好,他們離開的時候,我輕聲叫住孫老師,欲言又止。他問:“還有什么事嗎?”“你…明天有課嗎?”他看著我的眼睛:“明天星期天,沒課,那我明天再來看你,可以嗎?”“哦,不是,我的意思…我是說…晚上我會害怕,我…”我的臉頰燒得通紅。我怕他誤會。

他猶豫了一下,然后說:“天黑以后我過來”!沒等我說話,他就走出門去,我一路小跑上樓,心里被一陣甜蜜覆蓋著。

八點鐘左右,他敲門,上樓的時候,我們誰也沒說話,我聽見自己的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他盯著唯一的一張床:“午夜,只有一張床…”我低聲說著:“你睡好了,我寫作,我晚上都沒怎么睡覺的,只是害怕,我一個人。”

他笑了笑沒說話。然后拿了本書坐在床上,我對著稿紙一個字也寫不出來,耳邊是他的呼吸和翻書頁的聲音。

我胡亂的寫著,然后回頭看他,正好觸到他的眼睛,他正在看我。我們相對著微笑,我停住筆問他:“你做老師多久了?” “還不到一年,山村太窮,才辦的學校。”

我們隨意的聊了一會兒,我又開始寫作,仍然靜不下心,思緒無法停止的亂翻著。我背著身子問他幾點,他說快十二點。

然后又說讓我別怕,他不睡,看書,他就在身邊陪著我。 他剛說完,突然一片漆黑,停電!我尖叫一聲,在黑暗中摸索著火柴,碰翻了一些書,他走過來,幫我在桌上摸著,什么也沒摸到。耳朵里發出像轟炸機一樣“轟轟”的聲音。

我扶著他的手摸到門邊上試了幾下開關,一點反應也沒有,真的停電了。我們在黑暗中沉默,聽著彼此的呼吸,我握著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在這十二月的天氣里。

然后他拉著我的手摸到床邊,我把外套脫下來,側身躺進被子里,他也躺下來,沒有蓋被子,也沒有聽見他脫衣服的聲音,他只是躺在被子外面。這個可愛的男人怕我誤會他要對我怎樣。

我掀開被子輕輕的說:“躺進來吧,外面很冷。”他平躺著,我把頭微微的挨著他的身子,沒有擁抱,誰也沒說話。也許是身邊有個男人,覺得安全,于是很快就睡著了。

半夜,窗外傳來尖叫,我猛得一驚,完全醒過來,仔細的聽著,又是六婆發出來的聲音,我用手搖著身邊的男人:“恩?”我說:“你聽,什么聲音?”“我聽到了,叫了很久,好象在哭又在笑。”“我幾乎每天晚上都能聽到。”六婆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在這深夜發出這種象鬼哭般的聲音,實在過分,我全身抖得厲害。

他伸出一只胳膊將我摟進懷里,我心跳停頓了一下,然后緊緊擁住他,我聽見他的呼吸很急促:“別怕,午夜,我在你身邊。” 他滾燙的唇貼著我的臉頰,滑到我的唇邊,我囁喃著,吻住他的唇,我們緊緊的吻在一起,窗外所有的尖叫,所有的一切恐怖在一瞬間就化為烏有了。這一刻,我們只知道彼此。

黑暗中,他的嘴唇覆蓋著我的每一寸肌膚,我熱淚盈眶,乞求他進入我的身體,像云翔一樣的擁有我,我們不停的做愛,猶如一個世紀的渴望,我把指甲掐進他的皮膚,聽他發出滿足的喘息。我知道,我愛上了這個男人,見他的第一面,我就愛上了他。

之后的每一個晚上,我們都住在一起,十二點之前,他陪著我寫作,十二點以后我們便相擁著入睡,讓彼此的肉體和靈魂交織在一起,我們從來不問對方的過去,覺得一切都不重要,只要現在,我們愛著彼此。

或許是怕村里人議論,他總是天黑才來,早上天亮就去學校,除了周末,他才會一直陪著我不出門。我不在意這些,因為村里的人確實太封建和愚昧了。偶爾,我會去學校看他,總是碰到那女老師,我們沒有說過話,只是互相的微笑,我很喜歡她,因為她臉上的溫和,但是卻沒有語言。

這段時間,孫老師神情很沉重,我問他,他說是不斷的有孩子失蹤,前些天在后山上看見一個孩子的尸體,雙手被人砍斷,很慘。我想起那天在石洞里看見的尸體,和看見校長的情形,于是我想,這事會不會跟校長有關?我跟他說,讓他去問問校長,能不能讓我去學校教學,這樣我就可以天天跟他在一起了。他說校長是個老頑固,也許不肯,但是可以試一下。

我沒想到的是,校長不但不肯,還親自找上門來了。一天下午,我在看書,他來找我,一臉的不高興和嚴肅,似乎我欠了他什么一樣。我沒讓他上樓的意思,站在門口。

他說:“孫老師跟我說過了,別再這樣想了。” “為什么?我相信我有這個能力,我可以教好學生的。”“不是能力的問題,我們不接收女老師。”“這不是理由,校長。”“隨你怎么想,以后別再來找我,我不會讓你教學的。”我還想說什么,他頭也沒回就走了。這個可惡的男人為什么硬是不讓我去學校教學呢?為什么?

晚上,我沒有寫作,跟孫老師說起下午的事情,他也覺得奇怪,校長心里也許有陰影,學校不接收女老師,這是一個很荒謬的理由,但他這樣說,一定有他的難隱之處。他讓我別想太多,不能去教就算了。

可我無法不讓自己不想,我生氣的說:“不,我一定要去。”“別這么任性了,午夜,他不同意,我沒辦法的,這樣我們不也是每天都在一起嗎?”“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說:“那是什么?”我說:“你們學校又不是沒有女老師,為什么不讓……”“等等,午夜。”

他打斷我,“你說什么?”“我說什么?”“是啊,你說我們學校有女老師?”“是啊,很年輕,很漂亮的。”他馬上變得緊張起來:“你什么時候看到她的,什么時候?”“每次都能看到啊,第一次去學校就看到了,怎么啦?”

他低頭沉思著,然后說:“沒什么,午夜,答應我一件事。”“恩,你說。”“以后別再去學校了,知道嗎?”“為什么?”他突然對著我大吼:“別問為什么,就是叫你別再去,你聽到沒有?別再管任何事情!”他的手抓得我的胳膊生痛,我嚇得不敢說話。

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變成這樣,就象一個瘋子,只是為了我提到那個女老師?這女老師難道跟他有什么關系?

自從孫老師跟我住在一起后,屋子里再也沒鬧過鬼。偶爾聽到六婆的尖叫,但時間一長,更何況身邊有一個男人,便也不再覺得特別好怕。我心里是知道的,六婆一定是個有著陰影的人,指不定受過什么刺激和創傷。我還在想,她會不會跟二十八年前的謀殺有什么關系。

學校繼續發生孩子失蹤和死亡的事,孫老師臉色越來越沉重,一天比一天憔悴。我心里一直有疑問,腦子總是不知不覺就想到那天在石洞外面看見校長的事情,他去那里干什么?他說是去山上挖菜,可是挖菜要用蛇皮袋嗎?我到覺得更象是用來裝尸體的!

可是這些事情我都沒有跟任何人說,包括孫老師,我擔心他現在的狀態,本來為了學生失蹤和死亡的事,他已經搞得焦頭爛額,我怎能再告訴他這些?我也問過他關于這些失蹤和死亡他是怎么想的,他說他很痛苦,理不出頭緒,也許真的象六婆說的,是鬼怪作祟,因為應該不會有人那么殘忍。

每個孩子的死狀異常恐怖,不是被砍斷肢體,就是被挖去雙眼,甚至內臟。但他一再的強調讓我不要管這件事情,還不允許我再去學校,我嘴上雖然答應他,可我知道,我不會不管的,雖然跟我沒有什么關系,可我依然要管,長期寫作的人有著比常人更敏銳的洞察能力,何況我又是個如此倔強和任性的女人。

這本書寫得不是很順利,因為太多的情節不是很明白。于是,我又一次找到了六婆。屋里很陰暗,讓人覺得寒冷異常。六婆穿得很多,由始至終她都是整身的黑色,從頭到腳嚴密的裹著,顯得頭发更加白,臉上的皺紋更是深刻,給人一種神秘和冰冷的感覺。

其實我有些懼怕她,但是我更迫切的想知道關于二十八年前的那場謀殺。我說:“六婆,我在寫書,需要你的幫助。”她“看”著我:“你想知道什么?”“我想知道你知道的一切,關于二十八年前的事。”

她沉思了一下,把臉轉向門外,冷冷的說:“你相信一個十歲的孩子會殺人嗎?十歲,是的,他只有十歲,二十八年前。”“十歲的孩子?是誰?”

她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喃喃的說,有點象自言自語,聲音帶著無限的悲涼,她說:“災難要來臨了,再次來臨,那就意味著死亡啊,惡魔是不會消失的,我知道,它活在我的身體里面,我操縱著一切,這里是會滅亡的,就象一場戰爭,可是這場戰爭里沒有槍炮,只有詛咒,敵人是心里的惡魔,所有的人將會死亡,這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啊,最主要的就是沒有人能從噩夢里逃出來,永遠都沒有……”

我不知道她在說什么,自然也是聽不懂。但我想她可能是走火入魔了,一會兒說樹精報復,一會兒說十歲的孩子殺人,一會兒又說有惡魔,她在操縱著一切。我想不出來怎么接她的這些話,坐在那里發呆。

她又接著說:“明天晚上將有一場暴雨,真正的災難就開始了,我很清楚要發生什么事,但是沒人會相信我的,我知道,他們說我是瘋子。”

說到這里,她突然轉過頭來,臉上浮出一抹陰森的笑容,瞬間又消失了,我渾身顫了一下,她是笑給我看的嗎?“他還沒有死,他是唯一活下來的人,你知道嗎?可是二十八年了,他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問,那你說,人全部都是他殺的嗎?”我機械的搖著頭,我不明白她在說什么,我不敢開口說話,怕打斷她說下去的欲望。

她這樣語無倫次的跟我說這些話,一定是有陰影埋在心底太長時間了。“我在想啊,十歲的孩子,就算再憎恨也是不會殺人的吧,一夜之間把所有的人殺了,他沒這個能力的,要不就是受惡魔的控制了,控制著他去殺那些人,不然為什么尸體里面找不到他?他是唯一活下來的人,所有的人都死了,他為什么能逃脫?”

我終于算是聽懂一些了。她在說二十八年前的那場謀殺,有一個孩子幸存,當年十歲,孩子一直下落不明,那這個孩子到底是誰呢?我想問她,可是害怕,她的神情和語氣讓我害怕。

天亮的時候,孫老師離開我這里去學校,臨走的時候,他在我唇邊吻了一下,有些無奈的嘆著氣,我其實也知道,最近發生這么多事情,誰的心情都不會好到哪里去。他輕聲的跟我說他晚上不回來睡,學校有事,還讓我別想太多,至于手臂上的指甲印有可能是在六婆那里,跟她爭執的時候,被她抓的。我笑笑沒說話,我知道事情本身并不是這樣的,我沒有解釋,也解釋不了,也沒有問他晚上學校有什么事,已經沒有力氣再追究什么,或許他只是想彼此冷靜一下。

看著他日漸憔悴的容顏,我的心里一陣發酸。昨晚我們沒有做愛,也沒有睡好。他一直在為那些失蹤和死亡的孩子心煩,而我一直在想著那個夢。我不知道從六婆那里回來后,是睡著了,還是真的去了學校,如果是睡著了,那手臂上的指甲印怎么解釋?如果是去了學校,為什么在跟光頭糾纏的過程中是在床上醒的?我真的茫然了。

我開始感到不安,感到害怕,不知道有什么東西在冥冥中操縱著我的生活,我連自己活在夢里還是現實都分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象孫老師說的那樣,手臂上的指甲印是在六婆那里弄傷的?

想著說,要離開這個山村,可是又放不下這份感情,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孫老師放棄教學,帶我一起離開這里。但現在學校發生那么多失蹤和死亡,他能一走了之嗎?如果沒發生任何事情,我想,他是愿意帶我走的。不過話又說回來,若真沒發生什么,我一定愿意陪他生活在這里一輩子。唉!生活就是這般無奈!

一整個白天,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讓眼淚一次一次的濕透枕巾。我不知道我跟孫老師會不會有結果,可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我已經失去了云翔,我不能再失去這次的愛情。也許現實生活有些戲劇性。

我生命中兩個深愛的男人,生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環境,卻又是如此的相象,使我不得不相信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終于決定,不管下面會有多少災難,我也要跟孫老師在一起,就算我要死了,那我就死在這里吧。只是因為愛,和一份眷戀。

白天不敢出門走太遠,害怕碰見那個光頭,他出現在我的夢里,純屬巧合還是有什么預兆?那個夢一整天都在困擾著我,我不想去記憶,只能強迫自己寫作,偏偏我又是個白天沒有任何靈感的女人,所以只能讓自己睡覺。

睡眠時間很長,醒來便已黑夜,奇怪的是三娃這段時間不再來找我,不知是不是學習太緊還是別的原因,我也不想去村長家找他,想到他們的態度,我的心就涼到極點。再說,電已經裝好了,也沒有必要再去村長家。

書已經寫到三分之二,雖然有些地方不明白,可我再也不敢去找六婆了,只能按照自己的思路改編。對于那個十歲的孩子,我確實有很大的好奇,但六婆沒說明白,我打算書里面不寫這個人物。

一個人的夜晚是如此的寂靜,沒有孫老師在身邊陪著,整個房間似乎又多了一份詭異,或許是以前發生的事情太多。我只能把所有的心思全拉到稿紙上來,以此減少內心的恐懼和不安。

突然。“轟隆隆——”,外面在打雷,幾乎是在一瞬間,暴雨驟然而下,風把窗戶吹得“砰砰”直響。

我感覺快要窒息了一樣,摸索著點亮煤油燈,看了一下時間,快要十二點了。我不敢繼續寫下去,暴雨夾著狂風呼嘯,四肢冷得險些喪失知覺。孫老師怎么偏偏選這種天氣不回來睡?不過他事先也不知道會下雨。

我不敢關窗戶,仿佛外面會有一只惡魔在等著我,只要我一靠近窗戶,就會毫不猶豫的把我拉出去。我爬到床上,把身體裹進被子里,似乎聽到了什么動靜,我猛的抬頭,原來是門沒關好,我想要起身關門,可是害怕得要命,于是又縮回被窩里。

不知道孫老師會不會擔心我又跑回來。我在心里默默乞求上帝,希望他能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我需要他! 我在被子里不停的打著哆嗦,緊緊的閉著眼睛,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只期望天快些亮,雨快些停,快些來電,這樣就會沒事了。 突然感覺氣氛不對。一種直覺告訴我——房間里有人!

天那!我想我一定是要死了,一定是的。沒聽到有人上樓,卻感覺房間有另一個人,一定是我瘋了。要嘛就是遺像里的老人在作怪。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著,這種感覺也越來越強烈,我知道這個人一直站在房間里沒有離開。我快要崩潰了。

終于,我掀開被子,猛的坐起來,一眼看見床前的黑衣人。他背對著我,看不出來是誰,由于恐懼,我叫起來:“誰?你是誰?”他慢慢轉過臉……“是我啊。”

我頓時失聲的尖叫出來:“六婆——”我全身冰涼,眼睛直直的盯著六婆,她依然一身黑衣,沒有佝僂著身子,沒有拄拐杖,頭發凌亂,臉色象僵尸一樣,沒有任何表情。

我一只手捂著嘴巴,舌頭有些打結:“你…你怎么在這里?怎么?”她幽幽的說:“你不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嗎?”“不要這樣…六婆…我…”“我是來告訴你的。”她的聲音似乎帶著某種譏笑。

我木納的搖著頭,身子往后縮:“不,我不想知道,我什么也不要知道,六婆,求求你,不要讓我知道。”

她不搭理我,看她的意思是準備長說下去。我懷疑她根本就能看得見,不然怎么到我房間來的?可是她一雙眼睛是白色的空洞,沒有眼珠,這分明又是瞎子。

我想,我應該是在做夢,這一切不是真的。我把手指放在嘴里,重重的咬下去,天,這不是做夢,這是真的,六婆真的站在我的房間里。

她慢慢的說:“還記得我昨天說的嗎?我說今晚將有一場暴雨來臨,我沒說錯吧。呵呵,你該知道一些事情的。”

她停了一下,又接著說:“你一定也認為我瘋了吧?其實我是瘋了,從眼睛瞎的那一刻,我就瘋了,我心里有仇恨,你不會知道的。四十年前,我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啊,我不是瞎子,我有一個丈夫,還有一個兒子,生活得很好,可是村里卻突然發生瘟疫,知道嗎?早上起來的時候,整個村子被烏鴉覆蓋著,黑壓壓的一大片,把光線都遮住了。然后,開始出現死亡,所有的人都死了,眼睜睜的看著人們死去,一點辦法都沒有。于是,我跟我丈夫還有孩子逃跑,中途他們相繼死去,我想,我也會死的,昏迷了不知道多少天,醒來后就在這個村子里,醒來后就雙目失明。”

我聽得渾身發冷,雙手緊緊抓住被子,盯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喉嚨里象被堵滿了鮮血。

她繼續說著:“我是被這里的村長救的,于是,就在這里生活,他日夜照顧我這個瞎子,我們之間漸漸發生感情,可我自卑,認為自己是個瞎子,配不上他,他想盡辦法要治好我的眼睛,我感動了,把身子給了他,就在我眼睛有些好轉的時候,我有了身孕,可是他一直沒說要娶我,他以前告訴我他老婆死了,但是卻又不肯娶我,我難受極了,他一直好言哄我,說一定會娶我,讓我放心保護好肚子里的孩子。我相信了,就在孩子出生的一個月后,他老婆突然回來了。我那時眼睛已漸漸開始康復,還做著跟他結婚的夢,原來一切只是欺騙。我絕望了,抱著孩子跳了河,被人撈起來的時候,孩子已經死了,而我同樣又瞎了。”

“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他們開始不停的虐待我,終于有一天我在他老婆的湯里放了老鼠藥,沒有人知道是我干的,這事也就這樣過去了。可是村長卻越發的憎恨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其實我心里也氣,孩子死了,又重新瞎了,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所以在他埋葬了地主一家人的尸體后,我殺了他,他說做鬼也不會放過我,我相信。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痛苦和噩夢中,至于災難和報復,那都是我胡說的,只是我自己救不了自己。”

說完這些,她開始沉默。恐懼感依然沒有散去,我只希望她快點離開我的房間,馬上在我面前消失。

她真的轉身離開,就在她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仰頭大笑,繼而渾身顫栗,猶如抽筋。我嚇呆了。她猛的轉身,兩手用力的亂抓著空氣,鮮血從眼睛,鼻孔,嘴巴……往外涌,然后,倒了下去。

我剎時清醒過來,瘋了一樣向外跑,不管此時外面有多黑,下了多大的雨,恐懼已經讓我失去理智。暴雨中是我絕望破碎的腳步,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音,淚水混著雨水。這一刻,我情愿死去。

慌亂中,拖鞋也跑丟了,腳板生痛,但我顧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我要去學校,我要找到孫老師,摔倒又重新爬起來,眼前只有六婆那張滿是鮮血的臉,我不知道這一切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要這樣,六婆到底是誰?為什么突然去跟我說那些,而且說完就七竅流血?這是為什么?

學校的一間房間的窗戶閃著光,那是校長的房間,我瘋狂的沖過去,已經不知道累了……

靠近窗戶的時候,我呆住了,大氣也不敢出。那么殘忍的一幕出現在我的眼前。天地都在旋轉。我真的希望我沒有來過,或者這只是一場夢,然而,卻真的這么清晰的出現在我的眼前。

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上,躺著一個孩子,四肢已經被切斷,兩只眼睛已經血肉模糊,脖子上系著一根紅色的繩子,一枚銅錢……旁邊站著兩個男人,一個是校長,一個是我深愛的男人,孫老師!我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順著潮濕的墻壁滑了下去…… 一直處于迷迷糊糊狀態,感覺不出來身體的重量,似乎有某種聲音在召喚我,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我不知道要帶我去哪里,明白這是一個噩夢,或許是地獄,卻無法擺脫,我痛苦的掙扎著,徘徊在死亡邊緣。

我走進一片樹林,成群的烏鴉悲鳴,天似乎要黑了,我漸漸感到有些害怕,開始小跑起來,繼而瘋狂的奔跑,沒有穿鞋,腳板被刺得血流不止,我停下來,坐在地上,用手抱著腳哭泣。

這時,一只柔軟的手伸到我的面前,托起我的臉,透過淚眼,我看清楚,是那個神經病。我剛想尖叫,他溫柔的捂住我的嘴,深情的凝視我。他說:“你的腳在流血,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然后,他把我抱起來。我用手圈住他的脖子,將臉貼在他的頸窩。他的脖子上系著一根紅線。我心想,他不是瘋的嗎?怎么會這樣?他抱著我走出樹林,前面是一個池塘,渾濁骯臟的水,他輕輕的把我放下來,雙手捧著我的臉,聲音象春風一樣撫弄著我的心臟。

他說:“我喜歡你,知道嗎?從第一天看到你,我就喜歡你。”“可是……”“不要可是,我去洗澡,你在這里等我。”我說不出話,只是傻傻的看著他。他吻了我一下,然后脫掉上衣,往池塘里面走去,我想告訴他,池塘的水很臟,可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驀然間。我看到他裸露的背部那么大一塊紅斑,就象一張人的側面臉。暗紅色。思緒在一剎那清醒過來,我站起來對著他的背影尖叫,有些歇斯底里:“是你殺了他們,是你,是你在一夜之間殺了他們,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他慢慢的轉身,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怎么知道。”

我看清楚來,那明明是遺我猛的坐起來,徹底清醒了,全身是冰涼的汗水。孫老師正坐在身邊關心的看著我:“午夜,你沒事吧?”我沒有絲毫猶豫撲進他的懷里,斷斷續續的哭泣:“志水,我害怕,我好害怕啊!” “別怕,我在這里,告訴我發生什么事了?”他一邊用被子裹住我。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沒穿衣服。

我松開他,問他:“我怎么沒穿衣服呢?”“昨晚下暴雨,我擔心你一個人會害怕,所以趕回來了,卻看到你暈倒在門口,衣服全是泥水,我幫你換下了,告訴我,昨晚發生什么了?”“昨晚……?”我開始努力的回想昨晚的情形,一瞬間,所有恐怖的畫面全部涌上腦海,六婆七竅而死,我在慌亂中跑去學校,又看到那么殘忍的一幕,后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用被子緊緊裹住冰涼的身體,不可思議的看著孫老師:“不,我不是暈倒在門口的,我是在學校暈倒的,對不對?為什么你們要這樣?為什么?”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說:“什么啊?我們?午夜,你暈倒在門口,沒去學校啊。”

我環顧著四周:“六婆呢?”“六婆?”“是的,她死了,死了啊。”他抓住有些神志不清的我,用力搖著我的肩膀:“午夜,清醒一點,不要再自己嚇自己了,我求求你。”

看著他痛苦的表情,我一時盲目了,我無法想象這個愛我的男人會殘忍到分尸,難道六婆的死和我去學校都只是做夢嗎?可我為什么會暈倒在門口呢?

我幽幽的問他:“志水,告訴我,你愛我嗎?”他沉重的點頭,握住我的手:“我愛你!” “那你愿意幫我一個忙嗎?”“你說。”“幫我打聽一下六婆的事,還有以前村長的事,六婆到底跟以前的村長有沒有關系。”

他想了一下說:“這件事發生很久了,我聽說了一點點,他們是有一種曖昧的關系,不過我可以問一下,但是午夜,我真的不希望你繼續這樣下去,知道嗎?我已經很無助,不要再讓我心疼你。”

我看著他溫柔的眸子,心頭涌出一絲感動,這樣的一個男人,我要怎樣相信他會殘忍到分尸呢?一定是我太緊張,所以才會導致出現一些幻覺。

“不要擔心,志水,我會很好的。” 他安撫了我一會兒便離開去學校,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暴雨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停了,窗外開始有陽光,我想了想起身穿好衣服,下床的時候卻找不到拖鞋,我光腳走到窗戶邊,往下看能不能找到拖鞋,地面上全是骯臟的泥水,沒有拖鞋,我想,我的拖鞋呢?

頭痛得厲害,只能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去,思緒不停的翻滾著,我想起六婆曾經問過我有夢到一個背上有紅斑的人嗎。她為什么知道我會夢到那個人?可是這塊紅斑為什么又會在神經病身上呢?到底這一切是怎么回事?

我已經兩次夢到神經病了,這會是有什么預兆嗎?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否我經常碰到他,心里有恐懼,才會夢見他?我想,這可能是唯一的解釋了。

我在迷迷糊糊中睡去,醒來已經晚上,孫老師已經回來了,坐在床邊默默的看著我。我起身隨便吃了點東西,還沒等我開口,他先說。

“午夜,六婆的事我問到了一些。”“說來聽聽。”“也不是很詳細,只知道她確實跟以前的村長發生過一段感情,后來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孩子跳河,被救起來,孩子已經死了。”“這么說真有這回事了。”“你已經知道這些嗎?”“恩。”

“你怎么知道的?”我傻傻的盯著窗外,那里一片漆黑:“六婆說的,昨天晚上在我房間說的,她是真的來過。”他抓著我的肩膀:“午夜,別嚇我,告訴我怎么回事?”我沒有看他,依然盯著窗外,仿佛那里有我生命的全部。

許久,我問他:“見過背上有紅斑的人嗎?”“沒有,但是聽說過。”“那就是說真的有這個人。”“我也不知道,也許有吧。怎么了?”

我突然什么也不想說了,就算多說也是沒用,我只知道我活在噩夢里,夢里的東西會變成事實。可是為什么要讓我知道這些呢?我裹著被子躺下去,疲憊的閉上眼睛,孫老師嘆了口氣便也躺下來,沒再說話。

如果六婆沒死,我要去找她!像里老人的臉……今天是個晴天,路面依然潮濕,我來到六婆的門前,大門依然緊閉著,無論我怎樣敲,一點反應也沒有。于是,我放棄了。

我突然決定去趟學校,盡管孫老師不讓我去,可是我心里有太多的疑問,既然我已經被牽扯進來,那我就一定要弄明白,就在我快要走到學校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步不敢再走一步,因為我又看見神經病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站在我的面前不遠處。

我順著路邊的那條小路開始跑,他又在后面追,我有些失去意識的尖叫,沒命的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發現他沒再追上來,我停下來,蹲在地上大口的喘氣。

身后傳來一聲嘶吼,我來不及回頭又繼續向前跑,這個死神經病為什么一直纏著我不放? 我覺得自己都快要迷路了,可是顧不了這么多,我害怕。

終于累的一點力氣也沒有,我坐在地上,屁股濕透了,回頭看時,一個人影也沒有,淚水不受控制的淌著,我站起來看著四周。

天!這是哪里?全是一座座的墳墓,參差不齊的樹,墳墓上長滿了荒草,我渾身打了個冷戰。我清醒過來,我必須要找到回去的路。

我順著墳墓向前走,看到一條通往山坡下面的路,我飛快的向下跑。剛跑到下面,我呆住了。這是我多么熟悉的地方啊,我永遠都記得這個池塘,在夢里,神經病抱著我來到這里。原來這一切都已經注定好了。

我有些麻木的向池塘邊走去,突然發現淺水處有一個東西,好象是蛇皮袋。所有的血液直往頭頂沖,我看見自己象白癡一般向那里走去。是的,是一個蛇皮袋。用石頭壓著的,下面好像蓋著什么東西。

我伸出顫抖的手猛的掀掉蛇皮袋,頓時一股腐臭的味道撲進鼻孔,我蹲在地上劇烈的嘔吐。那是一具孩子的尸體,四肢被切斷,雙眼被挖去,剩下兩個血洞,脖子上系著一根紅色的線,一枚銅錢……我突然想起來,這是在學校看到的,被校長和孫老師肢解的孩子……

我猛的轉身,思緒在一瞬間清醒過來,我必須要立刻離開這里,立刻!就在我轉身的一剎那,一種徹骨的寒冷遍布全身。山坡上。我剛從那里下來的地方,站著一個人,猶如一尊千年的塑像。那是六婆。

我抓住自己的頭发,歇斯底里的尖叫一聲,然后像攤爛泥一樣的倒了下去…… 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又恢復平靜,我躺在床上,依然分不清看見的一切是夢還是現實。

我側過頭去,孫老師趴在床邊睡著了,頭发有些凌亂,窗外有風吹進來,我起身拿了件外套披在他的身上,他睜開眼睛,里面布滿了血絲。他說:“你醒了?”“恩。”

我走到窗戶邊,看著天的那一邊,日落西斜,天的那邊顏色像血。我疲憊的靠在窗戶上,心里不由得傷感萬分,我不知道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如此的戲弄我。

孫老師從后面擁住我,氣息貼在我的发絲上:“午夜,答應我一件事,好嗎?”“你說吧。” “別再胡思亂想,你的精神已經很混亂了,知道嗎?我很擔心你,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讓你放松,我想,等段時間我帶你離開這里,好嗎?”

我搖了搖頭,若是換成以前,我會非常開心,可是現在,心里只剩下無奈和悵然。如果那些孩子真的是孫老師和校長肢解的,我怎么能把這些事情說出來。我一定要暗中調查這些死因。

我說:“沒關系,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也許是恐怖小說寫多了,才會出現那些幻覺,不用擔心我,志水。”“我怎么不擔心?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是嗎?可能是太累的原因吧。”我已經不想再問為什么會昏迷,而且他是在哪里發現我的,這些對于我來說已不再重要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說吧。”“可我怕你又胡思亂想。”“不會的,說吧。”“那你轉過身來,午夜。”我轉過身,看著他英俊的臉,很牽強的笑著:“說吧。”他抓著我的胳膊,深深的看著我:“六婆死了。”

我笑起來,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什么?你在說什么?”“不要激動,午夜,不要這樣,她死了,這是真的。”“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今天早上發現她的尸體,七竅流血,估計已經死去好幾天。”

我心臟猛的一顫,突然想起那晚她在我房里死去的情形,以及在池塘邊看見被肢解的孩子,還有在山坡上看見她。早上發現她的尸體?七竅流血?已經死去好幾天?天那!這怎么可能?我全身無力,就快要散架一樣,淚水再也忍不住涌出來,六婆怎么會真的死了呢?我寧愿這只是一場夢,可是這些卻又真的象是做夢一樣。

孫老師把我扶到床上,我靠在床上,不再開口說一句話。我拼命的想著那晚六婆的死,和在池塘看到她的情形,如果她有死去,那我在池塘看見的是她的鬼魂?為什么會在看見肢解的孩子同時看見她?如果她真的是七竅流血而死,那應該就是那天晚上在我房間里死去的,可是……我頭痛欲裂,精神近乎要崩潰,恐懼過度會導致精神錯亂,閉著眼睛盡量不去想那些恐怖的畫面,可是六婆的死就像在我腦子里生了根一樣,抹之不去,我不知道是我瘋了還是別人瘋了。

睡眠時間太久,無法繼續入睡,于是只得起來寫作。孫老師似乎很累,沒過多久便已熟睡,我的腦子亂得一塌糊涂,本想從六婆那里知道這件事的,可是她卻死掉了,什么時候不死偏偏這時候死,真見鬼。難道有人在操縱著這一切?可是生死豈是人所能操縱的?

我盲目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孫老師熟睡的臉,我真的無法把他跟殘忍的兇手聯系到一起,如果那晚是場夢,六婆為何會死去?我又為何會在池塘看見被肢解孩子的尸體?他們完全可以把尸體沉入水中,為什么要偏偏放在池塘邊?我想起校長,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這一切是不是他干的?也許孫老師只是一個受害者,或者被校長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所以才會幫他殺人?可這似乎不太合乎邏輯,他們為什么要殺那些孩子呢?孩子本就是無辜的。我找不到理由。心想,我明天就要去學校,暗中調查一下校長的底細。

一夜未眠,天亮才睡著,迷糊中記得孫老師在我唇邊吻了一下。沒有噩夢,這一覺睡得很好,直至黃昏。孫老師還沒回來,我穿好衣服下樓,看到隔壁六婆住的地方,大門依然緊緊關著,跟往常沒什么兩樣,她既然死了,為什么村子還是這么寧靜?

天快要黑下來,我沒有想那么多,徑直向學校的方向走去。學校很安靜,教室里沒有人,我走到孫老師的房間門口,門關著,我推了推沒有反應。我又走到校長的門口,門虛掩著,透過門縫看進去,里面沒有人,我輕輕的推開門走進去。

里面布置得異常簡單,只有一張單人床,上面鋪著軍用棉被,還放了一件外套,床邊是書桌,擺著很多的書和作業本,我走到書桌前,翻了翻上面的書,并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東西,于是我拉開中間的那個抽屜,隨意的翻著,看到一個厚厚的筆記本,封面已經泛黃,但是保存得比較好。

我關上抽屜,翻開第一頁,上面這樣寫著。

如果我的人生注定簡單,那就這樣下去。可是我遇見了她,生活從此改變,用我的生命去愛這個女人。我要記下我們所有的事-1977年5月8日深夜。

1977年?距現在已經20多年了,難怪上面的字跡有些許模糊。我在凳子上坐下來,繼續往下翻看。

5月9日晴 今天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因為小梅居然對我微笑,哦,天那,沒有人知道我有多么的開心,她在我眼里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高貴,我可以為她付出一切。
可是我又非常的自卑,我只是農村來的窮小子,而她卻是大上海的千金小姐,我只能躲得遠遠的,偷偷看著她,只有天知道我的思念有多痛苦。……

我沒什么耐心一篇一篇的看,只是想從里面發現一些什么,不過想想,校長也算是個挺執著的人,20多年前的日記仍保持到現在。我又往后翻了翻,全部寫的是他跟小梅怎樣相愛,經歷了重重阻難,大概就是說他起先是暗戀小梅,最后小梅被他感動,呵呵,多么傳統的愛情故事呀。

日記里并沒有寫太多什么別的東西。我想,小梅現在去了哪里呢?為什么只有校長一個人在?他們后來又分開了嗎?

我突然想起來那個女老師,難道她就是日記里的小梅?這怎么可能?女老師看起來最多不超過30歲,如果是小梅的話,那最少也應該有40歲了吧。

于是我重新拉開抽屜,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什么。突然,我感覺不對了,我全身僵在那里,一時不知所措。我已經很強烈的感覺到身后站著一個人。

“你在干什么?”冰冷而蒼白的聲音。我慢慢的轉過身去,觸到一張沒有表情的臉,還沒等我說話,他手中的木棍重重的落在我的頭上,我來不及哼一聲,整個人攤在地上,眼前一黑,沒有了任何知覺……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意識漸漸有些清醒,渾身酸痛,耳邊似乎有人說話的聲音,我慢慢睜開眼睛,周圍的光線很暗。我不知道這是在哪里,好象是一間破舊的房子,除了一張桌子什么也沒有,上面點著一盞煤油燈。

我動了一下身子,卻發現四肢無法動彈,我被人用繩子綁在凳子上,“啊——”我開始死命的掙扎,頭痛得很厲害,我忍不住哭出了聲音。

這時,一個男人從身后走出來,我停住掙扎看他,那是校長。我大聲尖叫:“為什么要綁住我?為什么?”他沒有理我,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象看神經病一樣的看著我。

我繼續哭喊:“放開我,我沒有做什么,你干嗎要綁我?”他還是沒說話,這時,一個女人從我后面走出來,我驚呆了,那分明是女老師。她走到我的面前,用力的打了我一個耳光。

我抬頭看她,這個美麗的女人在一瞬間似乎就變成了魔鬼。我緊緊咬住嘴唇:“為什么要打我?”還沒等我說完,她的手掌又落在我的臉上,一絲腥甜的液體從口里涌出來。

然后,我看見她轉過身去,一會兒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把刀。無邊的恐懼翻江倒海般向我覆蓋過來:“你……你要干什么?”她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我。然后慢慢向我走過來,我拼命的掙扎,汗水從額頭滲出來:“不……不要過來。”

只是在一剎那,我的右邊臉一涼,一種刺骨的痛,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淌下來,我感覺隨時都會死去一樣。這個變態的女人為什么要劃我的臉?我驚慌失措的看著她,又把眼睛轉向校長,那個男人沒有半點表情,我痛苦的哀求:“我再也不敢了,對不起,不要殺我,不要……”只見校長沖到我的面前,還沒等我明白過來,嘴里已經被塞滿了東西。

我睜大了眼睛無能為力的看著他們,我不知道接下來他們要怎樣虐待我,恐懼已經使精神近乎崩潰。我祈求上天,能有人把我從這里救出去,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我不知道已經被他們囚禁在這里多長時間,整間屋子是封閉的,幾乎看不見外面的光線,也分不清楚是白天還是黑夜,全身痛得厲害。他們換著花樣不停的虐待我,到處都是傷口,痛苦和恐懼已經到了極點,猶如置身一個無底的深淵,經受著人世間不曾有的折磨和劫難。

疲憊的雙眼已經沒有力氣睜開,干燥的嘴唇裂出口,繩子綁得太緊,由于掙扎,傷口開始流血。我什么都不敢想,也不敢說了,只希望他們放了我,或者干脆一刀殺了我。而我現在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我在這種痛苦中等待,等待奇跡的出現,思想被弄的支離破碎,腦子里出現許多幻覺。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真的把我殺了,我沒有多余的時間太考慮這些,只知道害怕,也許人之將死時,真正的恐懼才會來臨,那是一種心臟冰凍到極點的感覺。從來沒有象這一刻無助過。這樣子被人虐待,比死亡還要可怕。

他們囚禁我的這段時間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我到現在依然不知道校長跟那女老師的關系,他們為什么要囚禁和虐待我?以前在學校看見女老師的時候,她一直給我的感覺是很好的,可是轉眼之間這些都變得如此荒謬。此刻,她跟校長在我眼里,比魔鬼還要恐怖,我真正體會到了生不如死的痛苦。在折磨中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全身的肌膚沒有一處是完好的,我已經身心疲憊,傷痕累累。

鼻子似乎嗅到濃烈的煤油味道,我無力的睜開紅腫的眼睛,臉上的刀傷痛得刺骨。我看著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他們這是在干嘛?只見校長手里拿著一個白色的塑料盒,彎著腰把盒里的東西往四處灑,然后潑在我的身上。

天那!這兩個變態是準備將我燒死嗎?我在絕望中吶喊和尖叫,處于一種垂死邊緣。女老師沖上來用東西塞住我的嘴,我的牙齒咬得流血,冰冷的汗水從額頭滲出來,我極度恐慌的看著他們,眼淚決了堤似的往外涌。

然后,女老師端起煤油燈,慢慢取下上面的玻璃燈罩,她的臉上帶著一種扭曲和殘酷的神情。就在她松開手的那一瞬間,我心底的最后一根防線崩潰了。

漫天的火海向我撲來,我仿佛聽見了他們發出猙獰和滿足的笑聲。我絕望的閉上眼睛,連唯一求生的能力都喪失了,火苗象蛇一樣舔噬著我,我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要窒息一般。

也許。死亡對于我來說是一種解脫。火燒到皮膚時鉆心的痛,漸漸感到身體越來越虛弱,似乎被烘干了一樣。

我看到在一間蒼白的房間里,一張病床,一個憔悴的女人,躺在上面痛苦的掙扎和呻吟,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因疼痛而扭曲得厲害,她在經歷人世間女人最痛苦的事情,眼看孩子就要出生時,血肉模糊的小臉突然看著我,那明明就是遺像里老人的臉。

“午夜,午夜,你醒醒啊。”我慢慢睜開眼睛,觸到一張天真無邪的臉:“三娃?”他點頭,呆呆的看著我:“你怎么躺在這里?誰欺負你了嗎?”“我?”我轉頭看了看四周,這是在哪里?山坡上嗎?我怎么會在這里呢?“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全身都是傷。”

我慢慢坐起來,看著身上凌亂不堪,血肉模糊的傷口,我突然想起來被校長他們虐待的事情,我用手摸著臉,一道長長的刀傷還沒復原。天!我死了嗎?我是不是被他們燒死了? 我抓著三娃的手臂:“他們呢?我是不是死了?啊?我怎么在這里?你怎么在這里?”由于激動,我有些語無倫次。

他掙脫我:“誰啊?我不知道啊,我來就看見你躺在這里的,是誰打了你嗎?你臉被人劃了,身上還在流血,很痛嗎?”“三娃,我是不是死了?”“死了?什么?”我突然抱頭痛哭起來,三娃一時不知所措:“別哭,別哭,我帶你回家好不好?”哭了一會兒,我掙扎著站起來,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象散架一樣。

我搖搖晃晃的跟三娃一起往村里走,腦子里似乎很亂,又似乎很平靜。我應該是沒有死,可是明明校長他們放了火,我怎么會逃生的?是誰救了我嗎? 三娃把我送到樓下就走了,我輕輕擁抱了他。傷口痛得很厲害。我現在只想見孫老師,想撲進他懷里痛苦。

房間里,孫老師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我走過去,輕聲叫他:“志水,志水……”他抬起頭,驚呼一聲:“午夜——”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被他一把摟進懷里:“午夜,天那,我以為你失蹤了,午夜,嚇死我了,真的。”他的淚水落在我的頸窩,我閉上眼睛緊緊抱住他,哽咽得說不出話:“志水,志水……”

也許經歷了死里逃生的人才真正懂得生命的可貴,這一刻我忘了一切,我們就這樣緊緊擁抱哭泣,似乎要把彼此抱進生命里。

晚上,孫老師溫柔的幫我清洗傷口,我看著鏡子里那張已經不成人型的五官,一道長長的刀疤丑陋的扭曲在那里。

眼淚再次流出來:“志水,我現在變得這么丑,你還會要我嗎?” “傻瓜,不管你變得怎樣,我都會要你,只要你能平安的回到我身邊。”“我失蹤了多久?”“整整三天,午夜,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一想起被虐待的那段情形,我不禁渾身發冷:“是校長跟一個女的。”“什么?校長?”他叫起來。“是的,他把我打暈后囚禁在一間房子里,不停的虐待我,還要放火把我燒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剎時,他的臉變得蒼白,似乎聽到了非常恐怖的事情一樣,我以為他是聽了校長如此虐待我才露出這樣的神情。

他繼續說:“這是不可能的,你一定搞錯了,一定認錯人了。”“不,他們這樣對我,我怎會搞錯?怎會認錯人?”“你知道嗎?校長在你失蹤的第一天晚上喝農藥自殺了!”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我只覺得“嗡——”的一聲,腦袋似乎要爆開一樣,他死了?他喝農藥自殺了?而且是在我失蹤的第一天晚上?:“不可能的,志水,明明就是他囚禁我,還跟那個女老師,他們是變態,是變態啊,你要相信我,志水。”他有些失神的看著我:“女老師?誰?” “就是你們學校的女老師啊。”“我們學校從來沒有女老師,從來都沒有。”“天那!”我頓時覺得喉嚨里象有火在燒一樣難受。

沉默了許久,孫老師幽幽的說:“既然這樣,那就面對吧,告訴我,那個女老師長的什么樣子?”看到孫老師沉重的表情,我知道事情非常的嚴重,我在記憶里搜索:“個子有點高,辮著兩條麻花辮,很漂亮,氣質很好,有點象大家閨秀,不像是村里人。”

他低下頭去思索。突然抬起頭看著我:“我的天,那是小梅。”“小梅?”奇怪,這個名字怎么那么耳熟?我好象在哪里聽到過這個名字,可是一時卻想不起來。“沒錯,就是他。”孫老師的神情越來越沉重,他的臉上明顯露出過分的恐懼。

“她是誰?你認識她嗎?”我小心翼翼的問他。“她是校長的老婆,一個從上海來的女人。”“哦,我想起來了。”我尖叫著:“我在校長的日記里看到過她的名字。”他看著我的眼睛,深深的看著我:“午夜,如果你這三天遇到的事情是真的,那我要趕緊帶你走,不能再讓你留在這里,絕對不能。”

“為什么?”“小梅早在十年前懸梁自盡了!”“懸梁自盡?”一剎那,恐懼從全身的毛孔滲進骨髓,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他伸手將我冰冷的身子摟進懷里,又用被子裹住我的后背。

他說:“是的,十年前她就死了,很早的時候,我還很小,校長從上海帶回來一個女人,就是小梅,那時,全村的人都知道小梅的家人不同意,反對他們在一起,他們是私奔到這里來的,后來小梅的家人找到這里來,逼著小梅回去,那時,他們已經結婚,兒子也好幾歲了,小梅的家人狠心的帶走她的兒子,她用死亡做要挾也沒用,于是小梅變得瘋瘋癲癲,最后真的自盡了。”“可是我為什么能看到她?她又為什么要虐待我呢?” 他搖搖頭:“我不知道。”

我又問他:“校長為什么要自殺?”他又搖頭,嘆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我沒再說話,靠在孫老師懷里,心里一片茫然。

他說:“午夜,可能這房子陰氣太重,等明天我去料理完學校的事,我們一起整理,打掃一下屋子吧。”“恩。”我也覺得這間屋子陰氣太重,是該打掃一下了。

我想。我永遠都不明白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知道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噩夢,那是什么呢?什么時候這一切才會結束呢?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的話,那它們是活在人們的心里還是現實中呢?我想,應該是活在現實生活中的吧,如若不是,那我遇見的這一切該如何解釋?

最早的時候,我本以為六婆能對這些事情給我一些幫助,因為我一直覺得她不是一個普通的瞎子。然而,她卻突然死了,死法跟那晚在我房間一模一樣,我真是搞不清楚了。現在,校長也死了,如果按照我以前的分析,那些孩子可能就是校長跟孫老師殺的,可我不想去認為是孫老師干的,只是想說孫老師是受了校長的控制什么的,那現在校長死了,噩夢是不是也該結束了呢?

早晨孫老師去學校,我本來也想去,無奈累得不行,身上的傷還在疼痛,孫老師說等他下午回來,一起幫我打掃房間,讓我先好好睡一覺,不要想太多,等事情全部處理完,他要帶我離開這里。我說好,因為現在孫老師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已經沒有了選擇。

身上的傷痛得無法入睡,再加上心里有恐懼,太陽出來的時候,我從床上起來,趴在窗前看著外面的世界,整個村子一片死寂,雖然有陽光,可仍讓人感覺如此的沉悶。趴在窗戶上,陽光照射著皮膚,我閉著眼睛不想動,這時不讓自己想任何事情,我已經太累了,真的該讓精神放松一下了,這樣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

如果要等到孫老師回來再打掃房間,我怕天也要黑了,還不如現在沒事干,自己來整理。想到這里,于是我懶洋洋的離開窗戶,開始整理房間,其實說整理,我真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行李很少,只用把被子抱到門外曬一下就可以了。就在我抱起被子準備出去的時候,突然聞到一種血腥的味道。我重新把被子放回到床上,四處尋找著這種味道的來源,幾乎要翻遍整個房間,仍是什么也沒發現,我坐在床上發起呆來。

突然心臟象被什么撞了一下,我猛的跳下床,掀開被單。床底下,赫然放著一把刀,那是一把生銹的刀,砍柴用的刀。心臟劇烈的跳著,我跪下去,彎腰拿出那把刀,上面有干的血跡。腦子里第一個出現的就是,這把刀是孫老師的,是他殺了那些孩子!我把刀放回原位,放下被單,麻木的向外面走去,失望的淚水濕透雙眼,我不敢想象的事情終于被證實,我怎么能從容的接受這個事實?

難怪他說等事情料理完就帶我離開這里,該殺或不該殺的人也都殺了,該死或不該死的也都死了。可他為什么不殺了我呢?我盲目的想著,絕望的奔跑,本來還把他當成生命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可現在,這一切都是那么荒唐,自己深愛的男人原來是個禽獸不如的變態殺手,對著蒼天,我在心里吶喊:“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為什么我愛的人是兇手?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 世間仿佛一切皆空了!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站在池塘邊,在我面前,坐著一個人,背對著我,上衣破爛,他的后背那么刺眼的紅斑出現在我的眼前,那是光頭,神經病。

我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我知道,終于是要見到神經病的,我在不知不覺中跑到了這里。也許這都是早已注定的。他轉過頭來,朝我傻笑了一下,又把頭轉過去。我突然覺得這一刻他不再那么可怕了,而真正可怕的人是孫老師。

我慢慢走到他的旁邊,靠在他不遠處坐了下來,他在喃喃自語,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沒有打攪他,他又看了我一眼,臉上是天真的神情,他用那種稚嫩和沙啞的聲音對我說:“呵呵,你不好看了。”我笑了,很自然伸手摸著臉上的刀疤,我側過臉,很小心的問他:“那我以前好看嗎?” 他用力點頭:“跟我媽媽她們一樣好看,她們都死了哦,你知道嗎?我看不到她們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搖搖頭問他:“你想她們嗎?”“恩,很想啊,可是死了,好黑哦,還下好大雨,我不敢看他,他手里有刀啊,我躲在那里不敢動呢,好多血,好多血,好可怕哦,他把他們都殺了,全部都殺了。”

我感覺全身冰涼,我知道他說的是二十八年前那場謀殺,我不敢打斷他,怕他不再說下去,從他說話的語氣和表情,他的智商應該停留在孩子的時期,也許是受過嚴重的刺激。

他又接著說:“我真的好怕,他帶我坐車,坐了好久,住在那里一個人也不認識的地方,我要讀書,他不肯,還要打我,把我吊起來打哦,你看你看,我手上是被他綁的。”說這話時,他把手臂伸到我的面前,我連連點頭:“恩,我看見了,他很壞。”

他把手縮回去,說:“是啊,打我,還喝酒,睡在地上,我不敢叫他,怕他打我。”突然,他神情開始激動,臉上露出恐懼,他抱著腦袋:“啊,他瘋了,瘋了,用刀啊,砍自己,你知道吧,好多血啊,他拿刀一直砍自己,砍啊,砍……”我嚇得不敢動彈,屁股象被粘在地上一樣,感覺呼吸困難。慶幸的是他慢慢平靜下來,開始斷斷續續的抽泣,一下一下敲著我的心臟。

“別哭,別,乖,我……”我一時被他弄得手足無措。他慢慢停下來,抬頭看了我一下,又傻傻的笑了:“我很喜歡你哦,你很好,你是個好人。”我重重的松了一口氣,伸出手幫他擦去臉上的淚水,我小心的說:“謝謝你,我也很喜歡你呀,能不能告訴我打你的人是誰呀?”“呵呵,不告訴你,這是秘密。”

我還想說什么,他從脖子上取下紅繩子,上面掛著一塊很舊的玉,旁邊還缺了一角,他說:“這個送給你,我要走了。”我茫然的接過那塊玉,問他:“你要去哪里?”“我知道一個地方很好玩的,你要去嗎?”我搖頭:“我不去,那你還回來嗎?”他笑而不答,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脫掉上衣:“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洗澡。”

說完他就往池塘里面走去,我看著骯臟渾濁的水,想要阻止他,卻發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看著他背上的紅斑,這是我多么熟悉的一幕,曾在夢里出現過的情景。眼睜睜的看著他走進池塘里面,水一點一點的淹沒他,就在水快要淹沒他的頭時,他再次轉身,露出一張陰森,蒼白的臉。那是校長!“啊——”歇斯底里的尖叫。

“午夜,又做噩夢了?”孫老師握住我冰冷的手,我象看陌生人一樣看他。他又接著說:“事情快要處理完了,放心,我會盡快帶你走的。”我抽出手,伸伸的嘆氣:“志水,我餓了。”
“我去弄東西給你吃。”說完他就走下樓去。

我馬上從床上跳下去,掀開被單,那把刀還放在那里,我又開始迷惑了,我到底有沒有見到過那個神經病呢?我重新爬上床躺了下去,后腦勺被什么硬的東西抵住,我伸手摸過去,那是一塊用紅繩子系著的玉,神經病送給我的玉。

我來不及思考,向門外沖去,我要找到神經病。可是我找遍了,也沒有找到他的影子。山坡上,風輕輕掠過我的長發,我手里緊緊攥住那塊玉,如果前面碰見神經病的事是真的,我在心底為他祈禱,一個正常的人若是經歷了兩次血淋淋的殺戮場面,他的精神一定會崩潰的。

我想著開始看見他時,離開的時候,他是往池塘里面走的,我不敢認為這也是事實,但我知道他走了,是真的走了。也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我把那塊玉套在脖子上,心里默默的祈禱著,我不愿說他已經死去,只是希望他一路走好。

這世間太多的坎坷和阻難,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包括我。不想馬上回到房間,只想一個人靜一靜,讓細碎的陽光照在身上,感受這一刻的寧靜。我在山坡上坐下來,兩手抱著膝蓋,突然覺得此時是那么的孤獨,仿佛天地間沒有我的去處。一種莫名的傷感涌遍全身,不禁黯然淚下。

太陽落山了!有冷冷的風,吹得身上很涼,該回去了,所有的一切也該結束了,《尖叫》已經快要完稿,在這種臨近死亡邊緣的狀態下創作這部小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劫數。

我想,我不會跟孫老師一起離開這里,不忍心揭發他的罪行,因為始終是愛他,也許我注定就是個一無所有的人。愛到極至時,要不一起死亡,要不獨自離開,我選擇后者,保存一段值得懷念的回憶,這是我唯一的出路。

記得云翔曾經說過:“因為愛你,所以殺了你!”。我做不到,云翔也許同樣做不到,否則我不會今天還活在這里。可我不明白既然讓我活下來,為什么又不讓我好好生活下去?又要讓我經歷這么多恐怖的噩夢呢?

云翔,我的愛人,如果你真的愛我,那你在天之靈能否給我一份平安?與孫老師的相遇是你安排還是老天?如果是你的魂魄依附在他的身上,為什么一直不能讓我安心?你依然要報復嗎?可是我不知道你的怨恨在哪里。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的寫完這篇小說,然后離開這里,不再相信愛情,也許重新回到原來的城市,也許漂泊……

回到房間的時候,已是黃昏,屋里死一樣的安靜。孫老師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離開,也沒有留字條,我沒想那么多,疲憊的倒在床上,似乎累的沒有一點力氣。

迷糊中一直持續著噩夢,夢見洶涌的潮水,迷失在海中間無助的哭泣,又夢見生了許多的孩子,全是血肉模糊,四肢不全的嬰兒,還夢見遺像里的老人向我索要那塊玉……

半夜終于驚醒,無法繼續入睡,孫老師還是沒有回來,整間屋子似乎變得更加陰森和恐怖,我從床上爬起來,頭暈腦漲,坐在桌前開始整理書稿,計算了一下,如果這幾天寫作不出現什么問題,應該還有三天就可以完稿了,我沒有想過這篇小說可以出版,因為里面有太多封建和迷信的東西,以及人性的丑陋和殘酷,這樣的小說若出版,只能給讀者的心理造成不健康的影響。

不去想孫老師去了哪里,盡管依然想念,可我無法再跟一個殺人兇手一起生活。人的一生注定要經歷許多如云煙般的故事,那份真情放在心底,不去計較誰對誰錯,也許事物本身沒有對和錯,錯的只是自己。

就拿我來說吧,寫了那么多離別和死亡,有時我會突然想,我這是冥冥中在寫自己的結局嗎?一直都知道,寫字的人往往都會陷入不好的結局。我想,我或許早已不去計較結局會怎樣了,云翔已經死去,孫老師又是在我精神最低潮的時候進入我的生活,然而卻在我臨近崩潰的時候突然消失,有時我想,這一切是不是夢幻?根本就沒有孫老師這個人?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太思念云翔,才會幻想出孫老師這個人呢?




《荒郊野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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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打綠-宣布將休團三年。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荒郊野外篇之古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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