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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誰的瑪德蓮/楊佳嫻
作者: 呆掉了的 Alice~✿	日期: 2014.03.27　　天氣: 　心情:

〈流光課室〉誰的瑪德蓮

文/楊佳嫻

教自己心愛的文學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她的好，對我來說理所當然，無須證明，可是對學生不然。

幾年前第一次教課，興致勃勃地在課本中編選了郭松棻〈雪盲〉、張愛玲〈心經〉──
站在講台上，複誦那些美好的段落，
閱讀這些篇章時候的感覺如舊日煙霧般籠罩，效用與普魯斯特的瑪德蓮餅乾相等──
然而，真相是，〈雪盲〉三萬字，學生昏昏欲睡，老校長的哥哥看完生產場面就去自殺，
學生撇撇嘴角：「太脆弱了吧！」
至於〈心經〉，不能愛女兒的父親，索性和女兒的同學戀愛同居，
學生一臉睿智的說：「如果我爸這樣，我要打某報爆料專線。」

我的瑪德蓮，不一定是學生們的瑪德蓮。
對我有意義的細節，不一定對比我小一個世代以上的學生有意義。
〈心經〉中寫女兒匆匆攔住已然變心的父親：
「隔著地板，隔著檸檬黃與珠灰方格子的地席，隔著睡熟的狸花貓，
痰盂，小撮的菸灰，零亂的早上的報紙……她的粉碎了的家！……
短短的距離，然而滿地似乎都是玻璃屑……」
那距離是血緣和倫理造成，面對永遠的父親／昔日的戀人，記憶即刑場，咫尺也地獄。
這段我百讀不厭，只覺得那顏色好，物件準確，家的感覺確實如此。
但是學生們更感興趣的，是錯亂的三角故事本身，讀到女兒和父親爭吵，劃傷了臉，血流下來，
母親的腳步響起來了，全班都「啊──」地叫了一聲，是驚險，也是痛惜。

●2011/10/07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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