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興教授任教於台灣大學社會系，開設了「愛情社會學」一課。近年來做過相當多相關議題的演講，繼有「性別認同及正確的交往態度」、「性／別和愛情」、「愛情社會學的基本問題」、「社區變遷與女性角色」、「愛要怎麼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愛的迷*(思/失/時/死/史/事/miss)」、「談情說愛－談兩性交往的藝術」等。






．為什麼戀人之間的溝通常常發生問題？

　　「這是因為朋友之間的溝通，往往會比較誠實坦率；情人之間的溝通，不管是有意無意的，總是比較容易被扭曲。現代男女常常不會「解碼」，老是把對方的話理解錯。有一次我跟一群學生聊天時，一個男生就問：『老師，為什麼現在的女生都這麼拜金？我上次約一個女生出去，她就問我有沒有車，好像沒車就別想約她的樣子。』然後另一個女同學馬上就忿忿不平的說：『搞不好人家只是要知道有沒有交通工具而已。要跟你出去總要知道有沒有交通工具吧？有車就坐車，不然就騎摩托車，或者是坐公車也可以。人家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況而已，為什麼就一定要把人家認定為拜金主義者？』另外，我自己也碰過類似的情況，以前別人邀我去喝咖啡，我都會說：『對不起，我不喝咖啡。』對方就覺得我不給面子，說我瞧不起別人，老是拒絕別人。但其實我只是不喝咖啡而己。我喝茶嘛！為什麼不邀我去喝荼呢？所以，人家說不去喝咖啡時，你可以問她要不要喝茶，喝果汁什麼的，如果她一律拒絕，你再認定對方不想理你也不遲嘛。」

　　「話說回來，其實一對戀人在熱戀時，講的話都沒什麼意義。如果你拿著錄音機去把一對戀人的對話錄下來，你會發現他們講話的內容像三歲小孩，一點營養都沒有。因為對他們而言，重要的並不是話裡的內容，而是對話中蘊含的情感交流。」

．友情與愛情要如何區分？

　　「這的確是不容易區分。我們日常生活中有很多概念都沒有界定，愛情與友情就是其中兩個。朋友之間很重要的一點是分享，這包括了物質與精神兩方面。朋友之間可以兩肋插刀，暢所欲言，而不必矯揉造作。但是情人之間不也是這樣嗎？是的，但是朋友與情人之間還是有一個指標性的差異，就是朋友之間不會涉及性，不管是同性戀或異性戀者，都不會隨便跟朋友發生性行為。妳不會因為你的朋友甲君的女朋友或太太不在，而他又有性需要，妳剛好是他的異性朋友，就說：『好吧！既然你太太不在，我來幫你，我跟你做愛好了。反正她是女的，我也是女的；她能做的，我也能做。』不會這樣嘛！這聽起來就很奇怪。不是說你的情人是女的，而剛好你的朋友也是女的，你就會跟她做愛。但是對於那些不需要性的人而言，就不能以想不想跟她做愛來區分是愛情還是友情。情人有其不可取代性，他不是不愛女人，只是愛的是那個女人，一個特定的人。妳打扮得跟她很像沒有用，他愛的不是這種打扮，而是那個特定的人。有學生問我：『我要怎麼判斷我跟他是友情還是愛情？』我認為當你問這樣的問題時，當你搞不清楚彼此的關係時，你們大概就不只是朋友而已了。因為如果他對你而言只是一個普通朋友的話，你不會沒事問自己『我跟他是友情還是愛情』，就是因為你對他有了愛情的感覺，才會問這樣的問題。」

．愛與性之間的關係為何？

　　兩性對性的態度有何差異？「我們要先搞清楚，我們在談性的時候，到底我們所談的『性』是指什麼？一般來講，性是指性行為的性(sex)， 但是其實它牽涉到更廣的層面，也就是性別(gender)的層面。譬如說同性戀， 為什麼戀愛一定要是異性戀？我們生活在一個異性戀的體制中卻不自覺，同性戀者受到不公平的對待，為什麼愛同性就是錯，愛異性才是對？所以這當中還牽涉到性別的問題。如果單純從生理上來作性別的區分，其實蠻模糊的。有一部電影叫『亂世浮生』，其中一個主角不管從外貌、服裝、行為舉止來看，都是女性，但是當劇情演到「她」要跟男主角做愛的時候，觀眾才發現“她”竟然有男性生殖器。像這樣的人，我們該說“她”是女人還是男人？說“她”是女人嗎？“她”卻有男性生殖器；你說“她”是男人嗎？“她”的一切外表裝扮和行為舉止都完全是女性的。所以“她”的生理特徵與社會認可特徵發生衝突。但是話說回來，不管是生理特徵還是性取向（同性戀，異性戀，雙性戀），還是“她”的一切外表裝扮和行為舉止，這一切跟愛情又有何干呢？」

　　「愛情目的是什麼？性的目的是什麼？性有兩種目的，一是純粹歡愉，二是物種的繁衍。這跟愛情又有什麼關係？愛情一定要繁衍後代嗎？愛情可不可以不要繁衍後代？愛情一定要有性嗎？愛情可不可以不要有性？這都是有可能的。如果不牽涉到性的話，愛情只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很強烈的感覺，那麼，這跟朋友之間的友情又有什麼差別？和同性戀之間的感情又有何差別？我們如何判斷他人是同性戀者？如果只是喜歡跟同性在一起，喜歡看同性，我們就說她是同性戀嗎？這顯然不足，除非她們之間有性行為，狹義上來說，一個自稱為同性戀的人，如果沒有跟同性之間發生過性行為，他就不能稱為同性戀者。」

　　「我們這個社會是異性戀的社會，但是在古希臘的社會對同性戀是很寬容的，古希臘哲學家們強調的是同性之間年紀大一點的長輩和年輕人的愛情。如果我們的社會對同性戀者寬容一點的話，我們的愛情生活真的就跟性別一點關係都沒有。」

．同性戀者比較容易發生性行為嗎？

　　「同性戀者和異性戀者之間的差異其實非常少，只是我們都忽略了他們的其他面向，而把焦點集中在性方面，其實他們也一樣要吃飯睡覺，過著和異性戀者一樣的生活，不一樣的地方只是他們的戀愛對象是同性而已。我們會覺得同性戀者比較容易發生性行為是因為我們把注意力放在他們的性關係上，以有沒有性行為作為我們判斷他是否同性戀的判準。」

．男女分校對兩性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男女分校的結果就是：在男校產生『阿魯巴』遊戲，在女校產生『老公老婆』遊戲。『阿魯巴』的性意味非常濃，它就是一群男生把一個男生抬起來，把他的性器官往柱子，樹幹等撞過去，雖然不一定是真的強烈撞擊，但是偶爾閃失傷到還是會有。這些充滿性意味的遊戲之所以在高中這麼流行，大概是因為他們對性的好奇。『老公老婆』是一種類似同性戀的行為，就是女生之間感情很好，有的比較男性化一點，就會選老婆，有的甚至有好幾個老婆，她們之間互相以老公老婆相稱，她們可能會互相的寫情書，看起來就像一對戀人。這是公開的，同學之間都知道誰是誰的老婆，誰是誰的老公。但是你說她們這樣是同性戀嗎？不對，這只是愛情的模擬，她們有情感上的需要，卻又無法接觸真正的男生，就只好跟女同學模擬，所以她們上大學之後通常都不會再玩『老公老婆』遊戲，而開始試著與異性交往。」

　　「我們的教育並沒有好好的教育青春期的孩子如何正確面對他們的生理變化，以及伴隨著生理變化而來的心理與情緒問題。」

．同性戀者之間是不是有０跟１或P跟T的角色之分？

　　「理論上，０與１或P與T的角色區分只是在異性戀架構下的思考模式，但是根據一些初步的同性戀研究顯示：同性戀者之間不一定有固定的角色，她們往往是遇P則T，遇T則P（或是遇０則１，遇１則０）。也就是說，她們的角色是可以轉換的—當她碰到比較男性化的戀人時，她會比較女性化；當她碰到比較女性化的戀人時，則會變得比較男性化。其實異性戀之間也是一樣，有些男生有時候還是很依賴他的女朋友或太太，但是有時候又表現得很堅強獨立，很符合社會對男性的期待。這就是情境角色—人在不同的情境下扮演不同的角色。」

．性方面的大肆渲染造成兩性間其他層面被受忽略？

　　「沒錯，其實兩性之間的關係有很多不同的層面：除了性之外，還有情的層面，以妓女來講，她可以隨隨便便跟你發生性行為，可是她跟你沒有情。此外，孩子可能看到父母間貌合神離，彼此已經沒有愛情了，但是卻繼續在一起，這是為什麼呢？是因為她們相處久了，情雖然沒了，卻還有義。但是當她們離婚之後不是連義都沒了嗎？為什麼還要付食膳養費？這是因為有法。」

　　「在財方面，以前我們那一代，約會時一定是男方付錢，就算分手後也不會寄帳單給對方，所以我們那時候真的要有一定的財力才能談戀愛，你們現在是各付各的，或是偶爾男生付，偶爾女生付，就好多了。現在財的問題在結婚後才有，就是財產的問題。但是在結婚前，別人會叫你考慮財的問題──妳要跟他交往？他有沒有經濟基礎？要結婚時，他買不買得起房子？這些財的問題會隱藏在背後。」

　　「另外一方面是力的問題，人跟人之間的相處有時候是在角力──男女在一起也是一樣，男生在追求女方時，在戀愛初期，往往會把女方奉為公主般侍候，女朋友說的都好，她說的都是命令，女方說什麼，男的都照做，所以女孩子覺得談戀愛很舒服。在熱戀的時候，兩人最貼近的一面碰在一起是最美的，但是其他不貼近的部分怎麼辦？男的喜歡看球賽，女的喜歡逛街，或男的喜歡看動作片，女的喜歡文藝片．．．所以熱戀時總是陪著對方去做她喜歡做的事情。譬如說，男的陪女的去逛街，女的陪男的去看球賽。在這個時期，兩個人做什麼都在一起，而做什麼也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兩個人在一起，這就是所謂『社會連體嬰』的效果。」

．男生設法逼其女友跟他做愛是一種暴力？

　　「這是一種暴力，這很糟糕！戀愛談得差不多了，好像很自然就該有肉體關係。男方可能會說：『我們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每個人都做，蜜蜂也做了，螞蟻也做了，為什麼我們不可以做？我們又不是古代人，不要這麼保守嘛，保守是妳奶奶那一代人的事情。反正我們以後會結婚嘛，我們現在不做，怎麼知道以後做得好不好？』我曾經碰到一個例子是，男的想要做，女的堅持不做，她要把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男的就說：『我們現在愛成這個樣子，妳都不跟我做，妳根本就不尊重我，不尊重我們的感情。』可是女的還是決定不要，結果兩人就分了。雖然她有一陣子很後悔，就想：『我幹嘛？就給他嘛，反正我對性也蠻好奇的。』但最終，她還是選擇維持自己的尊嚴。」

．性是指標，是籌碼？

　　「男的常常看性看為兩人關係的重要指標，而女的會把性看作自己的籌碼。兩性之間對性的認知也許真的有很大的差距。在做愛時，男的可能會覺得很舒服，跟女的說：『怎麼樣？我夠男人吧？』但女的可能覺得不是那麼舒服，可是妳看他做得這麼快樂，好意思跟他說妳很痛苦嗎？男女之間在性方面實在不好溝通，男生的性知識大多從Ａ片中取得，但是從Ａ片中取得的性知識是正確的嗎？這很值得懷疑，Ａ片甚致會傳達像強暴會使女生產生快感這樣的錯誤知識。女生呢？幾乎是沒有任何性知識。我們的性教育都只是性器的名詞介紹，完全沒有教育孩子如何面對自己的生理變化和伴隨而來的情緒變化，更不要說如何正確的面對兩性關係了！在性方面，女性一直受到社會的壓抑，於是她們不曉得如何正視自己的情慾問題。所以說，男生的性知識未必是正確的，女生則可以說是完全的無知，在這種情形下，一下子要從事性行為，其實是跨越了一大步。到底要怎麼做？做得不舒服也不曉得為什麼？我們的性教育，極其量只是教女孩子如何防範性暴力，從來沒有人教過如何享受性生活。這種東西沒有人敢教，但是我們的確需要這樣的教育。」

　　「我的建議是：在公證結婚的那一天，給她們上一個情感教育，教導她們如何正確的進行性行為，如何享受性生活，讓男女雙方都享受到性的歡愉。經濟的問題如何解決？夫妻之間要如何溝通？這些問題都應該在結婚前上一個星期的課程。慢慢的，我們可以把這個課程移到大學，一步一步來，當社會的接受度能夠承受時，我們就進一步把它移到高中。如此，慢慢的，性就不再是很神秘的，這樣我們才可能對性有正確的觀念。我相信這是教育的問題，所以可以從教育得到解決。」

．是否一定要有愛才能有性？

　　「兩者其實沒有必然關係。有愛有性當然是最好，但是有些人可能只有愛而無性，譬如說年紀大的人，身體狀況也許不能負荷太多的性，對他們來講，也許握著對方的手就夠溫馨了；小孩子之間的愛也是一樣，他們生理發展還未夠成熟，根本就不會想到性的事情，他們只會希望常常碰面，一起玩耍而已。當然有些人是無愛有性的，像是嫖客與妓女就是這樣，他們之間只有金錢交易，而沒有情人關係。還有一種是無愛無性，也就是普通朋友。愛情不一定有性，有性也不一定有愛，所以說兩者其實沒有必然關係。」

男女之間一定要有親密行為或性行為嗎？

Ans ：男女交往過程中，因為日漸增加的濃情蜜意與兩心相契，難免會想要有肢體上的親密舉動，如牽手或擁抱等等。但是，這完全是兩廂情願的事，絕沒有任何人有權利可以勉強另一方做任何他不願意做的事。而且，肢體親密與否也絕不代表你們兩人感情的深淺或堅定與否，別掉入了「不給我就代表你不愛我」的迷思陷阱裡。愛情需建立在彼此相互尊重的基礎上，當你有任何不樂意時，請勇敢大聲說出：「愛我請尊重我！」。

男女之間一定要有親密行為或性行為嗎？

男女之間一定要有親密行為或性行為嗎？

Ans ：男女交往過程中，因為日漸增加的濃情蜜意與兩心相契，難免會想要有肢體上的親密舉動，如牽手或擁抱等等。但是，這完全是兩廂情願的事，絕沒有任何人有權利可以勉強另一方做任何他不願意做的事。而且，肢體親密與否也絕不代表你們兩人感情的深淺或堅定與否，別掉入了「不給我就代表你不愛我」的迷思陷阱裡。愛情需建立在彼此相互尊重的基礎上，當你有任何不樂意時，請勇敢大聲說出：「愛我請尊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