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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世界或可疯癫,理想永不落幕—
作者: 鬧鐘(封版再會)) 日期: 2011.06.23  天氣:  心情:
世界或可疯癫,理想永不落幕。

——《中国精神病人》题记

世界或可疯癫,理想永不落幕——致我亲爱的中国精神病人们

今天的编剧课上,最后的环节是轮到全班分角色扮演朗读我的处女作短片剧本《中国精神病人》,说是电影短片剧本,其实我自己承认写得更像一出实验话剧,而不像电影剧本。在后来的教授评论环节中,教授也明确地指出我的剧本的强烈舞台化倾向,长段长段的独白与对白,人物角色设置的类型化,场景灯光与色彩的极端化,场景之间跳转的突兀性。不得不承认,一向重视叙述结构的我,这一次的结构实在是软肋,场景之间没有流畅的衔接,完全是以一个疯子的跳跃思维随心所欲,摈弃了戏剧的内在逻辑,每一幕啼笑皆非的场景都像一幕独立的荒诞剧。

但这可不就是我忐忑而惶恐地,竭力地以一门陌生的语言诉说着的,在大洋彼岸我所熟悉的舞台上日夜上演从不落幕的现实?

第一次创作英文剧本,并且被一群一起学编剧的美国同学当众朗读与倾听,自始至终我一直很忐忑,但当最后一场戏朗诵结束,歌唱《imagine》的疯子在剧本的留白里渐行渐远,我的心沉默下去,却听见全班整齐的掌声。

即使只是形式,即使只是尊重,但那也已足够。

自告奋勇饰演我的男主角的Nolan非常辛苦,因为全剧每场戏他都是绝对主角,而且有一大堆超级长的、明显不符合美国人简洁表述习惯的舞台剧化台词,每次他努力地念着长长对白,我都在心里默叹:孩子真辛苦。

当念到男主角对精神医生诉说自己耳中久久无法消逝的、地震废墟下传来的127个孩子心跳声,当念到“beat, beat, beat”那一句,我看见那天真的阳光男孩的左手食指关节在桌上一下下敲击,模拟着心跳的声音。

朗诵完毕后,Nolan扭过脸说,你的对白里承载了太多,太多信息。

教授背靠窗口抱着双肩说,这像是很多的故事的集合,人物间有着强大的对白。但是你要明确你到底要表达的是何种具体的讯息。关于体制腐败的探讨?母子间关于理想与现实间的争执?又或是对精神卫生黑幕的揭示?我们需要你提供一种帮助观众迅速理解这故事的背景,大的背景。那感觉如同我令我的美国观众们在20分钟内经历了一个宏大时代的重压,他们被一幕幕突如其来的真实荒诞迅速击倒了,措手不及。

我张开口,感到有千言万语涌在喉头,但又发不出声。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来自午夜的丧家蝙蝠,忽然逃入一片令人惊惶的日光世界,那阴冷的模样令自己和世界都感到困惑。

是啊,对于那些从睁眼看见世间第一缕阳光的时刻起就生活在这个现代法治国家的,伤不起的美帝少年们,地球彼端每一幕浮现在真实生活中的荒诞瞬间,都是一部可以拍足九十分钟的不可思议的沉重长片。

但是对于在此刻被迫沉默的我来说,九场戏里所有的故事其实都只是一个故事,16页剧本里所有的话语最后都只能归为一句无言。

因贪污而导致的学校建筑质量问题、地震中连姓名与生命一同被谋杀掩埋的学童、政治与财富联姻导致的司法蒙羞、心怀良知与理想的年轻法律人对徇私枉法的父母以及他们身后那个可怖世界发出的怒吼、母亲以合法形式把与社会抗争的儿子送入精神病院、专家集体演戏捏造精神鉴定……这每一幕戏,哪一幕不荒诞戏剧化至底,但又有哪一幕不是这个国家里曾真切发生过的事实?到底是心怀理想与不义的时代战斗到底的年轻人疯了,还是这个扼住年轻人咽喉、掐断他们神经的时代疯了?

我亲爱的同学与老师们,会为远葬异国死无姓名的中国孩子沉默的人们,热爱创作肥皂爱情喜剧的笑容透着幼稚天真的少年们,我该如何对你们诉说,我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开始逐渐学会理解这个我所生长的时代的宏大背景?我又如何有资格,在短暂得宛如一瞬的二十分钟内,奢求你们对这随时可令我窒息的一切不假思索的理解?我亦宁愿你们永远都不要理解天那一边夜幕为何不落,我希望这个世界的阳光永远护佑你们眼睛里闪闪发亮的天真。

时至今日,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身后这个时代的丧心病狂,与我面前这个世界的思维方式,注定无法相互妥协相互理解,我仍不确定的是,它们是否能做到相互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昨天打电话给妈妈,说起我新写的剧本,又不知为何聊起我16岁时孤身坐长途车逃学的故事,提到那段令我至今心有余悸的灰色记忆。我说我的处女作剧本是与精神病人、心理医生有关。我妈忽然说:

“记得那年我要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你淡淡回我一句:‘我没病,我要是回到那个世界去就病了。’所以我就瞒着你自己去看了心理医生。”

“怎么还有过这荒谬故事,什么心理医生,我完全没印象,而且我才没说过这话!”我对这段记忆毫无印象,但又大惊失色。

“你说过,你自己不记得了而已。”

“那你去看了医生,诊断结果是什么?”我忽然惶恐而焦急地追问。

“医生说少年这种心理是十分正常的,叫我不要干涉你。你没病,我病了,哈哈哈。”我妈在电话那头没心没肺地笑。

我忽然不寒而栗,想起我剧本里心怀理想的年轻检察官与母亲的几处对话:

1)Mom: Lee, are you going crazy?

Lee: I m not crazy, mom. For the first time I m really awake.

2) Mom: You are mentally ill.

Lee: No, I m not. Actually you and your horrible world are trying to make me ill——but I am not.

3) Mom: What you need now is...treatment.

Lee: It s not me but you who needs treatment right now.

我把这几句台词读给我妈听,她沉默了一会儿,在电话那端说:

“《中国精神病人》,这名儿起得好。”



最后就以剧中把自己送入精神病院躲避官场规则潜心学术的法学教授的一句话终结:

I don t mind if people call me a psychopath——as long as they can give me a quiet study.

我亲爱的中国精神病人们,那些即使焚毁羽翼也要不惜一切扑向黎明、以自己的身体刺穿夜幕的盲眼蝙蝠们,我想你们亦是如此,从不曾畏惧被一群不具灵魂的雕像,将灵魂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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