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高跟鞋

大約10年前˙唐易還是高中生

因父母長年在國外工作

常看菲傭帶他跟才升國中的妹妹

常來來往往在中山北路

兄妹兩人長相清秀又有禮貌

見鄰居熟識的總笑臉打招呼

我則是因為賣鞋跟他門熟悉

因為他那妹妹超愛高跟鞋

[不行~你還那麼小˙不能穿高跟鞋]他說

[我穿起來很好阿˙一點都不會痛]妹妹撒嬌說

最後哥哥妥協了˙買了紅色高跟鞋當耶誕禮物

沒多久妹妹腳起水泡˙貼ok蹦繼續穿

結果平安夜那天我看見哥哥背著妹妹

妹妹拎著那雙紅色高跟鞋

在哥哥背上還笑著祝我耶誕快樂

哥哥輕聲抱怨妹妹的任性

說回去要丟掉那雙紅色高跟鞋

說歸說˙他疼妹妹沒真正那麼做

高跟鞋卻被小狗咬壞了

妹妹更常來店裡看鞋子

這回她看中一雙有緞面蝴蝶結的紅鞋子

那是義大利進口價錢很高

哥哥堅決搖頭:媽媽不可能讓你買那麼貴的鞋

妹妹說哥哥有零用錢

哥哥又用力搖頭:太貴了˙你才國中生ㄋ

妹妹說:這雙真的不會痛˙材質有比較好

哥哥還是搖頭

坦白說我也覺得國中生買那雙鞋太奢華了

拿雙990特價鞋給妹妹看

但她怎樣都喜歡那雙昂貴紅色高跟鞋

妹妹不斷暗示她生日快到了

哥哥都裝聾作啞

妹妹開始生氣不跟哥哥說話

哥哥就猛講笑話逗妹妹笑

妹妹還是生氣嘟起嘴巴

突然蹦出:[你在生前給我一朵玫瑰花比在死後

給我一座玫瑰花園來得好]那樣的話

哥哥立即皺眉頭:[沒事不要提死不死的˙˙]

原來妹妹只是看言情小說隨便說說

誰知一語成籤

事情發生在週末的午后

妹妹跟同學相約去西門町逛街

突然被輛失控的貨車當場撞死

妹妹根本來不及呼救

花樣年華的青春就這樣消失隕落˙˙

往後就看到哥哥形影落寞徘徊在店門口

他還是會跟鄰居打招呼

但你真的可以從那張年輕俊秀臉龐

看到所謂的憔悴

那條街不再看見兄妹熟悉的身影

那年冬天感覺特別冷

哥哥在平安夜前夕來買那雙高跟鞋

香港老闆對哥哥說:[你就給我一半價錢就好˙

反正剩下這雙小尺寸也不好賣]

哥哥卻堅持要付全額:[我早就在存錢要買給她

˙我夠的˙˙我該早點告訴她讓她開心˙˙]

哥哥用平靜口吻回答˙眼框卻禁不住泛起淚光

當他察覺自己的淚水時

他再也控制不住壓抑已久的崩潰情緒

男孩就當廠在店裡哭起來

一貫金錢至上的老闆竟然把鐵門拉起來

泡杯溫熱咖啡給男孩

男孩直看那雙紅色高跟鞋:[我早該給她一朵玫

瑰花˙˙]

我心疼對他說:[那不是你的錯˙就算你早買這

雙鞋子你還是會有遺憾˙˙]

男孩綴口咖啡說:[從出事那刻我就僵掉˙˙好

像生命癱瘓.我應該是想哭˙˙卻哭不出來˙˙

好像進來你門這家鞋店我的知覺才回復過來

˙˙但那瞬間刺痛感覺真的很難過˙我想那就

是心痛吧!]

男孩用微顫的手把高跟鞋放進耶誕禮盒

男孩正在接受生死悲歡的無常

他走出店還給我們一貫陽光笑容:耶誕快樂!

沒多久男孩去美國讀大學

偶而會看見他回來

他說他在學設計

有次他拿他的設計展給我們看

竟然是鞋展

男孩設計一系列美美的高跟鞋

去年還收到他的耶誕卡

他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