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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女孩，母親，拭去的淚
作者: 藍山	日期: 2008.07.28　　天氣: 　心情:

那年，她18歲，但為了他，她決然的成為一個年輕的媽媽。

挺著個肚子，茫然的在市場遊走，年輕的女孩成為街紡熱烈討論的對象。面對著四面八方投來的異樣眼光，說真的，她早已習慣，就像他當初告訴她的朋友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是支持她的，因為男人真的就是一個花花公子，不過就是為她懷孕而已，怎麼可能還會再給她什麼？當她漸漸隆起的肚子被父母發現，父親憤憤的趕她出家門，母親頹然的跪坐在地上啜泣，她的心裡，其實早就有了決定。

她，就算只有一個人，也要把孩子生出來。

天空，茫茫的小雨不斷，她依舊拿著小雨傘，面對著市場那些歐吉桑、歐巴桑的指指點點。

菜籃裡，沒幾樣菜。信歩走回她租的小公寓。不到20坪的小套房，沒有電視，沒有冰箱.....只有一張簡陋的單人床，一張免強算是桌子的小櫃子，一間只有馬桶跟蓮澎頭的浴室，和一張掛在床頭的兩人合照。

照片裡，她笑的很甜，而男人卻勾起一抹不悅的表情。男人告訴她，他很不喜歡拍照，但是他的車上，卻滿滿的都是別的女孩和他一起拍的大頭貼，他說那是他的妹妹太頑皮，沒事就喜歡把他的車子當成剪貼簿，她沒有問太多，因為她知道，男人不喜歡她過問太多他的私事，所以她一直保持沉默。

直到，他將他丟到這個小套房裡，不在跟他連絡。

『妳的號嗎未開機，如不留言請掛斷，快速留言，請按井字鍵.....』

嘟.....

『請在嗶聲之後留下妳的留言......』

你在哪裡？

在忙嗎？我好想你....

忘了我嗎？怎麼這麼久都沒來看我？

這是我們的孩子阿，忘了嗎.....?

不自覺的，眼淚溼透了握著手機的手，新像是糾結著，像是塊鏡子被狠狠的摔在地上，支離破碎。輕柔女子的制式聲音，從未聽見手機的主人有任何回應，她告訴自己，應該是他太忙了，才會忘了跟她連絡，畢竟她肚子裡的，是他親生的骨肉，他不會像他朋友們說的那麼狠心的。

他的溫柔、深鎖的雙眉、憂鬱的臉和當他親遍她身體的每一吋肌膚的輕柔，都不像是在騙人。

他不會這樣的、他不會的....

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會相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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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賣麵的陸婆婆是個好人，她本來有兩個兒子，一個研究所畢業之後去了美國，在美國結婚生子之後，就在也沒回來；另一個本來大學畢業之後，應考上了台x電工作，但因為與現場人員有所衝突，不小心打死了人，誤殺罪名成立，一判就是無期徒刑。

她總把自己當成女兒看，不但將廚房借給她，還無時無刻的爲她添購藥材、食品照顧她虛弱的身體。

她常對她說：『一個咱某人，吾好常常造出來，妳隔大吧度，有事情我假過去都好。』

但她時再不好意思，陸婆婆總是帶著大包小包的補品、燉湯、雞精。雖然陸婆婆總是為她好，但總是受人恩惠，難以回報。她還是寧可自己花錢去買，雖然她的薪水微薄，能夠幫小寶寶支出的也有限，連自己生活都有問題了，婆婆只有一個人，總能讓她如此破費？

『無要緊啦，挖一咧老輝阿假溜馬無多，妳大吧度無假愛多補一點。』

女孩真的好感激好感激....婆婆的出現，無疑是生命中的黑暗哩，出現的那一道太陽，好熱情、太溫暖....

『無摸扣啦，緊甲、緊甲.....』

淳樸的她，眼中充滿了不捨，這麼一個小小的女孩，一個人生活就夠辛苦了，還帶著孩子，以後的生活怎麼過？未來的日子又該怎麼辦？她搖搖頭，摸了摸女孩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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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女孩照常去婆婆的麵攤裡幫忙收拾，突然下體一陣疼痛，腳一軟，碰的一聲跌在地上。她臥坐在地上，不停的低鳴，慢慢的從兩腿之間甚出了血，嚇壞了在場所有的人，婆婆慌忙的幫她叫了救護車；不久，車子迅速的來到店門口，將她抬上擔架，接著陸婆婆也上了車，車門倏地關上，呼嘯地在路上穿梭。

『怎麼了？！預產期還沒到阿！』

黏膩的液體不停的從兩腿之間滑下，她相當明白那是血！只有流產的人才會流血，她不要！那是她跟她的小孩，那是她們愛的結晶，誰也不能把它帶走。

誰、也、不、能！！

『.......』醫生的沉默讓她充滿不安，她脫口就問：『醫生、醫生，我的孩子呢？他還在吧？他還在吧？』她衝動的坐起身子，縱使她僵直的四肢柔軟無力，不知名的力量讓她猛然的奮起，拼命的搖晃著醫生的身體。

『小姐、小姐，妳先冷靜一下。』幾個護士跟醫生將她按住，只見他緩緩的說：『妳的孩子沒事，但是你的身體是特殊的體質，雖然現在沒事，但我很難保證妳在生產的時候，能夠順利的將胎兒生下來，所以我們......』

『我沒關係，我只要我的孩子、我只要我的孩子.....』

她發了瘋的亂叫、大吼，在醫生跟護士的的牽制下不停的蠕動、亂踢；最後，一旁的護士看沒辦法控制，連忙為她施打了一針鎮定劑，很快的...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模糊，最後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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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裡的生活，真的很不好過，刺鼻的藥水味，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枕頭，甚至連牆壁都是白色的。單調無謂的世界，只有不停來詢問的護士，和打不完的針。看著她漸漸隆起的肚子，她覺得非常的幸福，她們的孩子即將出世，一想到再過不久就要當媽媽了，她的心情沒來由的好。

『寶寶，聽的見媽媽在跟你說話嗎？』她摸摸肚子，靜靜的聆聽著自己的心跳，它在動呢，她笑著說：『小寶寶不要急，媽媽知道，媽媽在這裡，等妳一出來，你爸爸就來接我們回去囉。乖唷！乖.....』

這是一個特別的診療房，非重疾的病人是不能進來的，諾大的病房裡，只有四張小床，偶而會有些朋友來看她，幫她帶些水果，帶些資補身體的養生奶粉，甚至將她趕出家門的父母也來了，執拗的父親說什麼都不進來看她，只有擔心女兒的媽媽進來跟她說了幾句話。

『有什麼事情要跟媽媽說....知道嗎？』

她點點頭。

『我可憐的孩子...』母親的淚水，炫然淚下，她摸摸了女孩的臉，不捨的說：『妳爸爸在外面，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妳就知道他的死脾氣....』

她搖搖頭，淚水像是怎麼也關不緊的水龍頭，她明白的、她明白的....

『別哭...』母親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笑著說：『呵，都要當媽媽的人了，還這麼愛哭，小心妳兒子在妳肚子裡面都笑妳。』

她笑了，離開家後的第一次。

『那個男的呢？怎麼不再妳身邊照顧妳？』

她突然的一震，眼睛不自覺得像下滑，不安的說：『他在忙....』

『再忙，也是要抽個空來看一下妳跟孩子阿！我都待了一整個早上了耶，這個爸爸怎麼當的....真是....』

母親皺了皺眉，顯然不是很滿意她的回答。

『好啦，我們改天再來看妳，自己多保重。』

『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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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說謊？』說話的是隔壁病床的阿原。

醫院裡，因為太無聊，所以她偶而都會跟護士，或是病床上看起來狀況不錯的病人們聊天。

『他根本一次也沒來看過妳，不是嗎？』

因為她的朋友常常都會來醫院看她，因為就在隔壁的病床上，聽著她們時而不時的提起，所以阿原多少也了解她們之間的事情。

阿原今年20好幾，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而住進這裡的病房，是一個講話蠻誠懇的人，常常有事沒事就會找他說話，有時候還會削蘋果給她吃，是一個蠻體貼的年輕人。

『你不明白....』她別過頭。

阿原也沒有繼續再接話，是阿！他本來就不明白，爲什麼她會對阿原講車這樣的話呢？可能，連她自己也都不是很明白吧？

預產期到了，腹痛的機率越來越頻繁，她不明白，爲什麼肚子沒來由的就會痛起來，她不想失去孩子，於是常常都沒有睡，有時候痛到手都沒有力氣，還是身旁的阿原幫她按緊急鈴，不斷的被推入手術室，昏暗的燈，一個個帶著面罩的臉，手術刀不停的眼前飛過，就像是再宣判她的死刑。

『我不明白，爲什麼妳要堅持把孩子生下來？』阿原盤腿坐在床上，淡淡的說。

她並沒有回答，只是將被子蓋的更緊。

『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為妳跟孩子做任何事情不是嗎？我不明白，爲什麼妳還要這樣堅持下去？』

『妳還年輕，這樣的男孩子不值得妳為她等，妳不明白嗎？對妳，她只是一時興起，孩子，對這個人來說根本就是多於。』

她赫然的轉過身，惡狠狠的瞪著他。

『我說錯了嗎？如果他愛妳，他會捨得讓你一個人在這裡跟死神搏鬥嗎？他會讓妳一個人在這裡痛苦，自己置身事外嗎？』

她的嘴角微微揚起，欲言又止，大概是因為疼痛，她整個人沒有力氣。

『別傻了好不好，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

一隻拖鞋飛了過去，軟弱的砸中阿原的頭，女孩微微的用著顫抖的嘴唇說：『你......你懂....你懂什....什麼？』

她無力攤坐，手指輕輕的摸著肚子，關愛的眼人讓人不住動容。

『它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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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情況並沒有維持多久，上天並沒有因為這個可憐的女孩的遭遇感到任何的歉疚。那天，女孩不住的哀嚎，驚動了病床裡所有的人，緊急的被送入急診室，血崩再加上女孩有遺傳性的心臟病，八個多月的孩子被迫提早問世。但如果留下孩子，母體就會保不住；如果，要保住母體，寶寶就會胎死腹中。

兩難的選擇，讓匆忙前來的兩老傷透腦筋。醫生的建議是最好是留下寶寶，因為母體流血過多，而如果不儘快處理的話，寶寶再母體裡待久就會窒息，時間緊迫。

『女兒....』女孩的母親趴在老先生(女孩的父親)的胸口上痛哭失聲。

『沒有其他的辦法，讓兩個都留下來嗎？』老先生問。

『......很遺憾。』

最後，還是決定保住孩子，醫生跟護士匆匆的魚貫進入，急診室的燈，赫然亮起。冷清的走道上，空氣冷的像冰，走道上只有寥寥的幾個人......傷心的兩位老人家，女孩的幾個好朋友，還有一言不語的阿原。

十分鐘過去....

二十分鐘過去...

四十分鐘過去...

終於，冷列的大門開啟，所有的人一起湧上。

『醫生、醫生，我女兒怎樣？』

.............

現場一片沉默，只見看緩緩的脫下口罩，慢慢的說:『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於是，女孩18年的人生，就這麼的，香消玉殞；遺憾的是，兩個人都沒有留下，兩個生命就這麼的帶著那為小的希望，漸漸的，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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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阿原，我很少提起她的事情。畢竟，我也不明白，爲什麼當初的我會在那個時候，選擇對她說出那種話。

女孩、女孩，對我來說，她只是我在病床上，緊緊才認識一個多月的女孩，她不漂亮，卻很堅強，她雖然嬌小，卻非常地勇敢。

我一直不知道，她的選擇是不是對的。因為那時的我，也是走在生命的邊緣。

故事中的男孩，一直都沒有出現，甚至女孩子的父母親為她辦完了後事，都看不見他的人影。

在痊癒出院之後，我曾到她的靈前給她上了柱香，爲我，一個可憐的朋友，照片上的女孩，笑的非常可愛，一點也不像醫院裡的她，一如蒼白的臉。

故事的內容，出現在兩年前的冬天，那幾個黑夜，特別的讓人覺得冷，或許，是她仍舊依依不捨吧。

我常會把她的故事，告訴我的朋友，告訴我身邊的人。

女人阿，真的要張大眼睛！一時的激情的確是會讓人矇蔽了眼睛，但，強求的愛情，傷害了誰？又有誰會為妳覺得可惜？

男人阿、男人，雖然我自己也是個男人，我也為這個女孩感到不值。這樣不負責任的男人，我只覺得可恥。玩完了、就當做不要的玩具一樣，隨手就丟。

執著的人，得到了什麼？

堅持去愛，而不是傻傻的愛。

這樣的事情，就發生在你我的身邊，這樣的人，就充斥再生活的四周，故事依舊不停的上演，內容依舊是那類陳腔濫調。

妳(你)可曾注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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