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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削足適履
作者: 鼻青臉腫的啦 日期: 2007.11.01  天氣:  心情:

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在他最後一本小說《帕洛瑪先生》(Palomar)中,說到帕洛瑪到東方某國旅遊時,在市集買了一對拖鞋,回家試穿之後,發現其中一隻鞋比另一隻大,於是這位很有哲學思辨頭腦的先生心想:「也許在那個國家裏,現在正有一個人穿著一雙不成對的拖鞋走路。」帕洛瑪所到的國度,幸好不是中國,雖說中國貨總是讓人詬病放不下心,不成對的可能性極大。在香港的西洋菜街花十元買的拖鞋,也可能會一隻大一隻小。但是因為價錢便宜,也沒甚麼好抱怨的;好像人們都覺得,買便宜的東西就得承擔被人坑騙的風險似的。
  買一雙不對稱的鞋子,對於雙腳正常的人來說,可能心裏會不舒服好一陣子,就算不怨被別人欺騙,也會怪自己沒認真地試一試,或者試了一隻沒有試另一隻,畢竟也是花了錢的;於是只能寬慰地想,不就十元錢嘛,算自己倒楣。其實真正倒楣的,就是大的那隻太大,小的那隻擠腳;就像帕洛瑪,他彷彿看到一個人一瘸一拐地走著,每踏出一步,腳上的拖鞋就鬆脫下來;要不就是太緊,緊到那隻可憐的小腳都被擠得變了形。但是如果一個人天生就是一隻腳大一隻腳小的話,不成對的鞋子可能就是他的福音,得來全不費工夫;也不用麻煩人家拆了兩對鞋子,去為自己配對。
  對於帕洛瑪來說,一雙不成對的鞋子,實際上就連接了兩個人,「也許,他此刻也正想著我,希望能夠遇見我,與我互換。連結我們之間的關係,比起大多數的人際關係,還要具體而明確得多。然而,我們卻永遠不會相遇。」其實不成對的鞋子,也像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買鞋子的時候,只是看著漂亮,是今季的新款,於是想也不想就買了下來;沒有比對一下自己衣W裏的尚未換季的衣服顏色,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腳型是否襯這對鞋,到頭來叫苦吃虧的恐怕就是自己。
  兩個人在一起,就像兩隻腳上穿的一對鞋子;鞋子是否合適,只有穿在自己的腳上才能感受到。男的沒辦法體會女的穿那隻鞋子是否舒服,女的也沒辦法感受男的穿另隻鞋是否夾腳。直到兩人最後s著要分手時,一方還抹著眼淚傷心地說,我對你這麼好,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其實他可能不知道,他對對方好,只是他以為他穿的鞋子很舒服,對方穿的那隻鞋子也會很舒服,但卻沒想到對方被這隻鞋子折磨得鑽心的痛。問題是鞋子不合腳,現在還可以通過鞋墊或這個貼那個貼地做一些聊勝於無的補救,可是一段感情卻沒法通過這種小修小補而改變,就像你不能用自己的腳去遷就那隻鞋一樣。這年頭沒人會做削足適履這樣的蠢事。
  帕洛瑪雖然知道穿錯拖鞋的兩個人永遠也不會相遇,但他仍決定穿著那雙不成對的拖鞋上路,因為與那位不知名的不幸同伴穿著同樣不合腳的鞋子,可以維繫兩個人在冥冥中一種奇妙的互補關係;只有這樣,他才能和那個人一樣,相互映照,相互感應,休戚與共,以一種顛簸的步伐一同從一個大陸穿行到另一個大陸。不可否認,如果我們真的覺得生命中有一個人,也穿著和你一樣呎碼的鞋子的話;那麼彼此就會有種關係或默契,這種關係或默契最終可能就是一種漫長的等待。有時想來,鞋子是不是合腳,真的意義重大。(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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