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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inz 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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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剪髮
作者: Prinz	日期: 2010.11.11　　天氣: 　心情:

(前略)

「所以我說妳笨，妳還不承認？」

「這跟笨沒關係，這是愛情。妳沒聽過嗎？面對愛情，人都是盲目的。」

「所以妳承認妳很笨囉？」

「我不笨！」

「承認吧！笨又不可恥，可恥的是────交過三個男朋友還繼續笨。」

「笨跟交過幾個男朋友無關…………等一下，怎麼會是三個？」

「去年妳不是跟那個修水龍頭的約會嗎？」

「那個不算啦！」

「無所謂。反正妳趁早跟他分手就對了。」

「去年就跟他分了。」

「不是說那個修水龍頭的，我是說妳現在的男朋友啦！」

「唉………」

其實我不是不知道分手比較好，我也知道自己笨。可是，分了以後怎麼辦？還有好多東西放在他家，手機門號也是用他的名字辦的………

而且，分手以後很寂寞的。

「唉………話說我也是美少女一枚，自古紅顏多薄命，命運多坎坷，注定的。」

「注定個頭啦！還不是妳自己愛放電，才會招來那些牛鬼蛇神。」

小米用梳子敲一下我的頭。

「人家口愛嘛！」

這時，電台彷彿呼應著我，剛好播放楊丞琳的歌。

………我想你明白這並不是愛，我想你忘了什麼是愛………

………我不過是可愛，卻還不夠被愛………

我一邊剪頭髮，一邊跟著唱。小米正在幫另一個客人梳頭，還不忘批評：「走音了喔。」

「有嗎？………這位客人，請不要偷笑。」

正在被我剪頭的男人是個上班族，一千多度大近視，每次來都指定我。

「沒………沒有阿。」近視眼說。

「還說沒有！你的表情明明就很痛苦。」

「阿杏小姐………」

「幹嘛？」

「妳是不是剪太短了………我說過前面要留長一點。」

「少囉嗦！你那是禿頭。」

「我只是額頭比較高………」

「不要狡辯！傳說拔到獅子的鬃毛，掉落的頭髮可以長回去。可是你拔不到的，死心吧！………去洗頭！」

近視眼乖乖地跟著小妹妹去洗頭。

我覺得他喜歡我，挺老實的一個人，如果不是眼睛瞇瞇兼禿頭，我可能會考慮。

就在等客人洗頭的時候，櫃檯那邊露露姊大聲喊我：

「阿杏！過來，有任務！」

我踩著美少女專用的輕快舞步，蹦蹦跳跳來到櫃台前。

「美少女戰士報到！」

「臨時接到電話───『外雙溪』要剪頭髮，妳去吧。別忘了打電話推掉預約的客人。」

「外雙溪？那個不是都叫蘇珊姊去的嗎？」

外雙溪指的是一個奇怪的客人，住在外雙溪附近的別墅，每個月剪一次頭，從來都不預約的，突然就打電話來，接著就派專車來店裡接蘇珊，剪完再送回來。

「是阿，平常都是指定蘇珊，就算放假也不管。記得有一次她正好去新竹玩，他們還特地派車去新竹接人，有毛病。」

「那這次為甚麼………」

「妳不知道蘇珊出國了嗎？下禮拜才會回來呢！」

「難怪好幾天不見人影。」

「要他們改時間也不肯，還說很困擾，問我還有沒有會剪男生頭的，我就說我們的設計師甚麼頭都會剪。」

「妳原本想說我們連豬頭也會剪，對吧？呵呵！」

「可不能亂講，他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客人，得罪不起的。」

「有甚麼了不起，還不就是錢多。」

「錢多？錢多哪能形容。妳知道香港的李嘉誠吧？」

「那是誰？」

「郭台銘呢？」

「也沒聽過。郭俊明我倒認識。」

「郭俊明是誰？」

「我高中同學。」

「誰管妳高中同學阿！總之有錢到很恐怖就是了。王永慶(歿)妳總知道吧？」

「知道！」

「那種人的頭，一顆值我們的幾萬顆，隨便也能請到日本最頂級的設計師。人家肯光顧我們小店，是因為跟江姊有交情。」

江姊是我們的老闆。

「總之，妳去剪頭髮，別亂說話，不准笑人家禿頭，也不准說甚麼頭蝨………我看妳乾脆別說話，免得得罪人。」

「有沒有出差費？」

「少說廢話，去打電話！」

四十分鐘後，門口來了一輛很誇張的大禮車，就像電影裡的大壞蛋開的那種，黑得發亮的進口轎車。司機還下車幫我開車門………

司機還帶著白手套………

司機的頭髮還抹了整罐髮油亮晶晶地向後貼…………

天哪！前座與後座之間還有窗戶，窗戶上還有窗簾………

天哪！我是不是要進宮幫皇上剪頭髮？

從木柵到外雙溪，雖然只有短短三十分鐘，但我完全忘記露露姊的命令，不停地用對講機與司機聊天。新鮮嘛！

通過文藝復興的大鐵門，穿越了明清園林造景與中世紀宮廷廣場，終於到了那座融合希臘羅馬與江戶晚期風格的建築物面前（甚麼玩意兒）。

下車時我不忘提醒司機：「以後別再用那種髮油了，又臭又傷髮質，早晚變成禿頭。」

「沒辦法，這是規定。」說完司機就把車開走了。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車庫離住的地方很遠，不像我每天早上都要搬花盆霸占門口的停車位。

有一位魔術師滿臉堆笑的過來招呼我。

「妳好阿！聽說蘇小姐出國了，所以麻煩妳來一趟。請這邊走。」

看來是個管家，不是變魔術的。

豪門的管家好像都要這樣，穿燕尾服，戴白手套，舉止高雅，帶著隨時都想為你服務的親切感。

我跟著管家上樓，穿過幾條迴廊，突然來到了戶外，又通過一座石橋來到另一棟建築。

天哪！長這麼大第一次看過人家裡有橋的！不知道等一下要不要搭纜車。

………還好，不必搭纜車。

過橋之後是一棟古典建築的露台。不是一般的露台，是好大好大的露台，有個超大的葫蘆型的游泳池；游泳池的一側種滿了玫瑰花，估計有好幾百朵。

花圃旁是圍欄，圍欄外是天地開闊的遠山美景。

像拍電影似的，我一路上不停地發出咋舌聲。

游泳池的另一側，有個人躺在躺椅上，正在看書。

我想，要剃頭的八成是這一位。

管家領我到那人身旁，也不說話，只鞠了個躬便逕自走了。

那人看上去好像還不滿二十歲，白皙的膚色，俊美的臉龐，睫毛特別長，嘴巴超級小，好像少女漫畫裡走出來似的，就是那種不男不女的美少年。

這麼個洋娃娃居然是城堡的主人，不敢相信，我原本還以為是個又胖又禿的老頭哩！

洋娃娃完全沒反應。管他的，就這麼開始吧！

我打開箱子，捲起袖子。忽然想到────在這兒剪頭髮怎麼沖水？難道要把腦袋放進游泳池裡浸泡嗎？

才剛想著，就從屋裡魚貫走出一群女人，每個手裡都捧著一只大陶壺。等她們走到面前，我明白了────那是洗頭的水。

「嘿嘿嘿…………真不是蓋的！」

那些女人都穿黑色連身裙，外面罩著白色圍兜，一個個婀娜多姿。看著她們給他沖水，我心想，怎麼不是牛奶呢？

沖完水，我問他：「先生，想剪怎樣的髮型？」

「妳不是設計師嗎？」

「我是阿。」

「設計吧。」

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客氣動刀了。

不久，那些女人手上的東西換了（我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夥人），換成精緻的掃把與畚箕，好像玩具似的，大約每三十秒就過來把地上的碎髮掃走。我忍不住開口問：

「這房子是你的嗎？」

「不是。」

「是你爸爸的？」

「不是。」

「那你是他們的親戚囉？有這種親戚滿好的……」

「也不是。」

「咦？那你是幹嘛的，怎麼有這麼多人伺候你？」

「管得著嗎妳？」

「我不是想管，只是好奇罷了。你不想說也沒關係，反正人總有不想說的事，硬是逼人家說出來也沒甚麼意思，對不對？就好像你問我為甚麼要剪頭髮，我也不一定要告訴你………」

「我又沒問妳。」

「你可以問阿！」

「我不想問。」

「問嘛問嘛！問問看又不會死不會痛，難道你一點也不好奇嗎？好好一個人幹嘛要剪頭髮？賺不了甚麼錢，買不起大房子，也請不起司機，沒有人捧著水洗頭，剪完一顆又一顆辛辛苦苦設計的髮型也沒人珍惜…………」

「喂！妳是在抱怨嗎？」

「我怎麼敢抱怨？靠人家賞口飯吃，人家連問都懶得問一句…………」

「好啦！我問，妳為甚麼當髮型設計師？」

「管得著嗎你？」

我在他面前伸出兩根勝利手指，好開心。

「妳很奇怪喔！」

「家裡有橋的人居然敢說我奇怪。」

「之前那個蘇珊安靜多了。」

「我叫阿杏，請多指教。」

他從此不說話了，逗了他幾句也沒用，我只好專心剪頭髮。

這是我今天最專心的時刻，大約堅持了一分鐘。我突然大叫：

「阿！有頭蝨！」

「真的嗎？快把它弄掉！」

「騙你的啦！哈哈！」

我超喜歡玩這招，不會被嚇到的人，大約只佔全國總人口的百分之零點零零一。

他皺著眉，感嘆地說：「有這種人！」

「厲害吧！佩服嗎？誰叫你不說話，你再不說話等一下我還會在你腦袋上發現更恐怖的生物。」

「輸給妳了。妳想知道甚麼？」

「還是老問題阿！你究竟是誰？你是這家的少爺吧？」

「表面上是，實際上不是。」

「莫非…………你是私生子？」

「並不是。告訴妳也無妨，不過妳不可以說出去，這是天大的秘密，就算妳被人嚴刑逼供或者被殺死也不可以說。」

「沒問題！我保證…………不過，要是對方使用催眠術就難講了………」

「其實，我是王子，我的親生父親是個國王。」

「國王？世界上還有國王這種東西嗎？」

「當然有。」

「嗯………對了，好像日本有天皇，英國也有女皇，是那樣的嗎？」

「沒錯！」

「可是那是外國阿，難到你是日本天皇的兒子？」

「我看起來像日本人嗎？我是中國人。」

「中國可沒有國王喔！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古時候有國王，也就是皇帝。」

「那麼，你爸爸是皇帝囉？可是………不對阿，你爸爸又不是古代人，怎麼當皇帝？」

「老實告訴妳吧！其實我姓慕容，是鮮卑人，我的祖先在南北朝五胡十六國的時代曾經建立一個國家，叫作大燕國。當年大燕國威震河朔，打下了錦繡江山。只可惜敵人凶險狠毒，顛覆我邦。後來又有另一個祖先發憤圖強，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復國了，就這樣一代傳一代，傳到了我父親。我們大燕國的地點非常秘密，所以很少人知道。」

「難怪………難怪我不知道，你說的甚麼仙貝人、大菸國，我連聽都沒聽過。既然你是王子，為甚麼不待在自己的國家，要跑到台灣來當別人的兒子？」

「這叫做修練，懂嗎？」

「不懂。」

「就像斯巴達的國王把兒子從小扔到荒野，三十年後才准他回來；義大利黑手黨的頭目，也把兒子送到修道院學習；還有古代的武林盟主會把兒子送進少林寺修練武功之類的…………」

「所以你在台灣學武功嗎？怎麼聽起來好像電影情節？」

「妳不信？」

「有點兒不信，又有點兒信。」

「妳要是不信，我就不能帶妳去我的皇宮了。我的皇宮比這兒還要漂亮一百倍，不，一千倍！」

「我信！我信！帶我去吧！」

「唉，可惜現在我也回不去了。」

「怎麼了？」

「因為我的國家發生了變故，我的叔叔殺了我父親篡奪王位，還娶了我的母親………」

「阿！你怎麼知道的？」

「就在不久之前的一個夜裡，我父親的鬼魂向我顯現。他對我訴說了一切，他還說：『你必須替我報復那逆倫慘惡的殺身的仇恨！』而我說：『讓我駕著像思想和愛情一樣迅速的翅膀，飛去把仇人殺死！』可是，殺人是不對的，我怎麼能夠？噢！怎麼能夠！可是，按著我的良心，我難道不應該親手向他報仇雪恨嗎？如果我不去消滅這個泯滅人性的奸賊，還讓他繼續為非作歹………我豈不是該遭受天譴？究竟我該如何？…………To be or not to be？」

「你還是說中文吧。」

「總之，事情很嚴重，關係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原來是這樣，我贊成你回去報仇。嗯………有仇報仇，沒仇練拳頭，這是一定要的啦………好了！」

這時一旁的女人端來一面大鏡子，讓他仔細端詳剛完成的美麗作品。

「怎麼樣？還可以嗎？」

「嗯………不錯。」

「那麼，洗頭吧！」

洗完頭，我就與王子告別了。

臨走前管家給了我錢，除了剪髮洗髮的費用，另外還給了五千塊小費。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夜晚，躺在滿頭大汗還在喘氣的男朋友身邊。

我很想問他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又不知道該不該在這種時候問他。

以前，這種時刻他都會一直親吻我，說些甜蜜蜜的話。

後來，漸漸地，卻變成一面喘氣一面癡呆地望著天花板，然後，就在我想跟他說些甚麼的時候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我側身盯著他，良久。

「幹嘛？」他讓我盯得不太舒服。

「我跟你講喲！我今天幫一個王子剪頭髮。」

「王子？」

「對。」

「王子麵的王子？」

「嗯。」

「然後呢？」

「他是慕容復的後代的哈姆雷特喲！」

「慕容復……哈利波特………？」

「不是啦！是哈姆雷特，聽過嗎？」

「好像聽過，不過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兒………妳不會想說故事吧？我明天一大早還要上班………」

「睡吧，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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