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書房,檜木製成的書桌,桌面上一條一條蜿蜒的木紋,木紋上頭鋪著一層蠟,不經意看著,那些紋路好似在桌墊底下流動,右上方使用了許久的檯燈,因為不是使用省電燈泡,所以經由濃厚的灰塵折射出的光線,就像六零年代使用過的老舊光線,儲存了四十幾年,然後被這架檯燈重新拿出來使用。
暈黃的筆記本,前頭滿滿是過去的文字,因為這本筆記本上頭寫著日期,那筆記本就升格為日記了。
過去的事藉著筆跡,扭扭曲曲的如同蟲再爬行,而我,身為主人的我,翻開了新的一頁,再度寫下了日記。
風光明媚,營區的天氣一如往常不肯改變死性不改的風和日麗,正是個出公差的好日子,身為上兵的我,也一如往常在掃地。
而我旁邊跟著一個沉默寡言的二兵學弟。
學弟掃地掃的很認真,而我則仗著兩人獨處時只有我最大的權力,靠在樹旁邊抽菸邊掃地。
學弟偷偷看了我ㄧ眼,我不耐煩的回瞪回去。
「趕快掃一掃,等等學長帶你去飄,越快掃完越快休息。」
學弟喏了一聲,繼續埋頭苦掃。
不一會兒學弟又偷偷瞄了我ㄧ眼,然後掃的更大力,又過了幾分鐘,掃地的速度慢了下來,他又瞄我ㄧ眼,接著力道猛然加大,再過了幾分鐘,因為疲勞所以速度又慢下來,果不其然他再度瞄了我ㄧ眼,然後掃的更加大力。
這傢伙把我當威而鋼了是不是......
過不久學弟好似受不了,他轉頭望著我結結巴巴的說:「學長,我問你一件事情喔。」
「幹麻?」
「你最近是不是有去過墾丁?」
「有啊,怎樣?」
學弟彽著頭:「學長我跟你說一件事情,啊你不能打我喔。」
「好端端的我幹麻打你?」
「你背後趴著一個人。」
「挖咧幹!」我立馬衝過去把學弟爆打一頓,他一邊逃一邊嚷著救命,然後一邊喊道不是說好不打我麼?
「大白天的你要怎麼證明?」
學弟噙著淚道:「不然你自己去照鏡子。」
於是我就拉著白癡學弟去廁所,我跟他一起合照一面鏡子,結果裡面甚麼都沒有,只有貼紙上頭尷尬的寫著『整肅儀容』
學弟歪著頭想了想,便道:「可能是學長你八字太重這裡顯現不出來,不然我們去後集合場那間廢棄廁所裡頭照看看好了。」
我ㄧ邊將學弟的頭扶正一邊罵道:「無聊喔?」
但出於好奇心的指使,我還是拉著他砰砰砰的跑去後集合場,發現廁所的門早被喇叭鎖鎖起來,只好再拉著學弟碰碰碰的跑回水電庫房拿榔頭將喇叭鎖敲壞。
一番折騰後終於進去那間廢棄廁所,只見左手邊有一個破碎的鏡子,上頭佈滿銅綠和灰塵。
「學長,你進去看到以後千萬別叫喔。」
我ㄧ邊走去看鏡子一邊道:「叫你個鳥,老子這副模樣神擋殺神,鬼擋......」
「啊!幹幹幹!啊!」
我一邊尖叫一邊往回跑,一瞬間屁滾尿流,我根本忘記我是怎麼離開那間廁所的,只知道回到隊集合場的時候機乎是用爬的出來。
安全士官手持電擊棒看著我,姆指開保險,食指正猶豫的要不要打開開關。
學弟從後頭小跑步跟上我:「學長你沒事吧?」
「沒你個鳥事,媽的快去找連長。」
學弟攙扶著我,一拐一拐的進連長室,連長一看到我劈頭就問:「嘿,又是哪裡痛哪裡癢?」
「連長有鬼!有鬼!」
連長道:「哇,好有創意的理由啊!」
「真的啦,連長你不信去問他。」
學弟連忙接口道:「真的,他說的是真的!」
連長哼哼道:「哇!這一次還是兩個人一起請假,你野心真是越來越大了。」
學弟指著辦公室後頭的軍旗道:「連長你軍旗下頭還躲著小鬼!」
四周靜寂無聲,連長盯著軍旗,撇嘴道:「哇!我怎麼看不到,別跟我說你有陰陽眼。」
學弟想了想便道:「連長,你說的沒錯,我有陽陰眼。」
「我管你甚麼陽陰眼、陰陽眼、丹鳳眼,反正這次要我准假是絕對不可能。」
我幾乎要哭出來,只差沒跪下來認連長當乾爸爸。
「你別可別認我當乾爸,我可沒那麼福氣咧。」
我們連長果真是料事如神。
學弟道:「連長,不然你陪我們去看鏡子,因為那個鬼現在就趴在學長的背後。」
聽到這裡我幾乎是哭喪著臉,但連長一把拉起我們,氣呼呼的從連長室衝到後集合場的廁所。
他看著廁所門口那個攤在地上的喇叭鎖道:「哇!你們為了請假還破壞公物!」
大步往前走到那面鏡子前,連長停下來,凝視著那個鏡子。
「哇!好可怕啊!甚麼東西都沒有啊。」
學弟一邊把我推向鏡子一邊道:「連長你等等看到可千萬別尖叫啊。」
「我怎麼可能尖叫?別笑掉我的大牙了,我身上的霸氣......啊!靠杯!」他用我這輩子看過最快速最正確的匍匐前進姿勢,花了三秒鐘的時間迅速伏進到隊集合場。
安官右手持著電擊棒,呆愣再安官桌,連長拍了拍褲子的灰塵,正色對學弟道:「這位二兵大哥,請問怎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