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老的相遇。＊轉文-原味的夏天│愛情公寓交友網站與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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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最老的相遇。＊轉文
作者: 原味的夏天	日期: 2007.04.22　　天氣: 　心情:

作者：童偉格

　海的邊角是一片山，山裡有一個村子，村裡住了百來人，其中一個，就是何志勳。二十年前的夏日，何志勳每天清早五點起床，臉也不洗，就騎上腳踏車，獨自去做越野特訓。他在山路上賣力踩著踏板，汗水隨爽颯的晨風揮散。特訓完，何志勳就回家，叫父親起床，聽他一開口，會對自己說什麼。

　父親是個挺詩意的人。有時，當他張開睡眼，看見滿頭鹽霜的何志勳，會伸手撫撫何志勳的臉，望望四周，歎口氣說，山村人都滿悲哀的，而最悲哀的是，他們永遠不明白自己有多悲哀。父親一開口，何志勳就樂了。那些「悲哀」的「悲哀」的「悲哀」啊，還有那些「永遠」等怪奇的詞彙，總能逗笑何志勳。讓人開心的話，何志勳都是願意相信的。

　二十年前，何志勳九歲，在山村小學裡念著不高不低的中年級。因為不高不低，所以老想做些什麼，證明自己的能耐。整個夏天，何志勳深感人生中最大的目標，就是要出發前去爬上那棵樹。

　那是一棵很大的榕樹，像一朵雲，覆蓋海角最平坦的一塊地面。爬到樹上，坐在半空遠眺，一切總顯得光明而崎嶇。倘若真能爬到樹頂，也許會越過山巔，望見摩天的海。也許終於能從容下來，明白眼前的風景如何成為一張影子，數十年來，留存在某些人的記憶底，它沒有變大、不曾減小，全世界最盛大的溫柔，也再不能稍微照撫它。何志勳有時願意去想像，在某個午後，他們終於能一同掛在樹巔，他們將一同等待，大榕樹最神活的樣子，在這樣的夏日裡復現。

　夏日裡，每當午後的暴雨過去，世界都被洗亮了。大榕樹會在微風裡搖擺著枝椏、晃蕩著氣根，讓方圓周遭，在陽光的照耀下，沉沉靜靜又下起一陣細雨。夏日是農人們最清靜的時節：一期稻作曬收了，二期秧苗還未落土，摸藪草、探溝渠，為最體諒人的土地公慶生，成了惟三的正經事。那些睡過長長午覺，準備去巡雨後田水的人，路過大榕樹時，總會駐足仰望。很奇怪，大榕樹怕有千年百歲，農人看雨，也遠不是三天五日的事了。但每當古老的大榕樹晃蕩著古老的雨，農人總會興味盎然地看著，就像觀看嬰兒在世間的第一場好哭。

　那棵樹、那場雨，那些農人的臉，所有一切，都是父親形容給他聽的。想起父親的話，何志勳就開心了。何志勳日復一日訓練自己，盼望在某天早晨，父親會歎口氣，承認何志勳再無能將自己鍛鍊得更好了。於是，父親將遵守諾言，帶他入山，走上巡水的艱難小徑，去到海角最平坦的那塊地面上。

　遠近無人。日復一日，何志勳踩著踏板，像要將自己化成鹽柱那般賣力。想著那天到來時，他們將在山裡迷路，想著那時，父親又將說些什麼話，何志勳停下腳踏車，別過頭去，抹抹眼。

透過林梢，他獨自望見如傾的海洋，那樣地輕柔與憂傷。

網址: http://www.twnorth.org.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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