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打了一場硬仗，
十天的生死拉鋸，
終於平安歸來，
雖然有所損傷。
在見你之前，
雖然已經做好心理建設，
千萬不要爲你的損傷流露出不捨，
但乍見你臘黃的臉，
及纏繞在你身上的管子，
我幾乎認不出那曾是我最熟悉的印象。
你睜開眼，
伸出插著針頭的手，
我緊緊握住，
止不住淚水，
欣喜你的歸來，
也心疼你的代價。
你張開我的手掌，
在我手中用手指寫下：你好嗎？
我用力地點頭，咬住嘴唇。
這就是你，
即使在分手十多年後，
你依然是當年那個善體人意的男孩。
那時，
我總是抱怨你的優柔，
你總是包容我的任性，
當我爲你叫屈時，
你總能拿自己開玩笑，
只爲了不讓我擔心，
讓我知道你沒事。
第一次進開刀房，
原因未明，
你告訴家人不要擔心；
第二次進開刀房，
確定切除腫瘤及截肢，
你依然安慰家人，
這些不足以影響你的未來。
這就是你。
你總是說：吃虧就是佔便宜。
但是，
當我知道你在生死間博鬥時，
我在心裡向你喊著：
不可以，這場仗，決不能讓，決不能輸！
就擔心你被死神說服，
終於，
你沒讓人失望！
護士進來問你的狀況，
依然是以輕鬆的聳肩方式回覆，
一樣的眼神，
我感謝老天，
讓我還有機會握著你微溫的手掌。
人們說，
對於你被截去的左腿，
雖然你能接受，
但心理還是需要調適，
但是我知道，
即使在將來，
你裝上義肢後，
你還是會像個孩子似地研究這項新裝備，
因為你有一顆柔軟的心，
包容著發生在你身上所有的遭遇。
臨走時，
我在你耳邊說：回來就好。
你點點頭，
其他言語，對我們之間來說，
已是多餘。
看著你年輕妻子在這段時間裡突然成熟的臉，
我知道，
你在未來，
一切都會變好。
稍晚我跟朋友走在東區的巷子裡，
這是我們以前最常逗留的地方。
在分手後，
我回到這裡的次數屈指可數，
在歷經這些後，
走在曾經熟悉的路上，
我在心理描繪著你的影像，
過去和現在的交錯，
終於在十六年後，
拼湊出完整的你，
終於了解，
你的柔軟來自於你的堅強，
你給了我人生最重要的一課。
如果一個人要真真切切地被愛過，
生命才會完整，
我想，
這部份你已經爲我完成。
小平，
謝謝你曾經如此的愛我，眷顧我，
謝謝你讓我有機會愛過你，
學到這一課。
在我心裡，
你永遠是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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