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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姊姊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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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青春之作─寫給我的星星
作者: 神仙姊姊	日期: 2012.02.08　　天氣: 　心情:

這篇文章是高中畢業前仿我母親的口吻寫的。是我少見的、較長篇的散文。

文章曾發表於校刊，引來校內某位陌生老師注意，特別把我找了去，
跟我說這是他在這所高中多年所看到讓他最欣賞的一篇文章。
老師讚賞我會寫、能寫，也期許我一直寫下去……

人生，有時就是這樣，因為一個人、一句話，產生了一個信念，然後就走出了一條路……

寫給我的星星

平平，記得妳五歲那年，一回跟媽媽上街，大馬路上車子來來往往，我緊握妳的手說：「平平，走路要小心！」妳仰著紅撲撲的臉對我說：「媽媽也要小心！」軟軟的童音和一臉無邪的笑，我永遠忘不了──那ㄧ個七月下午，我們走在蒸騰的柏油路上，妳乖巧的不要我抱，小腳ㄚ踩著細碎的步子，說出那樣教人驚疼愛重的話。

上幼稚園以後，妳留長頭髮，每天早晨搬張小凳子尋我幫妳打理，我總要細細詳端妳柔亮烏黑的髮絲，三辮一束、再繫上一朵蝴蝶花，看著妳穿上乾淨的圍兜兜，腦後的辮子一動一晃，蹦跳著上娃娃車，在早晨的陽光下流麗萬千，這總要教我失神，直到妳大聲跟我道再見，粉嫩的小手在車窗後大力揮舞……。

愛看妳入睡後的容顏，一片靜好，白淨的臉、寬闊的額，有著不為什麼的理直氣壯，長睫毛下覆蓋的是一雙湛亮的眼睛。平平，妳是媽媽的星星。

從小，妳就是個敏感而懂事的孩子，媽媽未曾刻意教妳什麼，然而七、八歲的妳已經能夠安排自己，守著本分，把生活過得有條有理。隨著弟妹的相繼到來，媽媽更加忙碌，妳幫著我分擔瑣碎的家務，尤其是妳坐在床沿摺衣裳，那樣一心與專注、那樣一絲不苟，我的心就痛起來！鄰家的阿婆告訴我，妳是如何領著弟弟玩，如何小心地護著守著、又一手牽一個地帶回來，媽媽真是驕傲！
放學回來，妳總是自動地習作功課，睡前必定整理書包、用具，收拾零碎時，小小的臉龐盡是溫柔，非要妥當就緒方肯歇手，若有一事未竟，妳是如何也不能睡好，其剛烈固執是要教人為將來捏一把冷汗的！
妳最怕遲到，偶而睡沉了，我輕喚幾聲，誆妳就要晚了，妳掀開被就掉淚，一邊還急急整裝穿鞋，一臉的悔恨與焦急。那時候，沒有比遲到更叫妳害怕的事。說是怕讓已經落座的同學笑話妳的驚慌，閃現在妳身上因著稚嫩相伴而來的緊張和極度的自尊是不容置疑了。

是個脆弱的孩子，媽媽一直怕這樣的性情會苦了妳，同學欺負，妳逕自承受、不還擊，甚至也不向人哭訴，但是，只消看妳躲進房裏我就知道──妳有委屈。平平，媽媽不要妳小小年紀就學會內斂、不要妳把傷痛留給自己。
一回，班上那個小霸王惡意扯著妳的長髮，不顧妳掙扎哭喊，結果，妳一身狼狽和著未乾的淚痕回來，媽媽氣極要去質問，而妳那樣畏畏縮縮倒像做錯事的妳。平平，媽媽心疼妳，不要妳一副不願生事的怯弱，知道嗎？怕事的人永遠成不了大事，妳教媽媽如何疼妳、護妳？

童年於妳，並不像其他孩子一般輕省，媽媽知道妳對每件事情認真且用心，力求盡善盡美，功課要比旁人好，各項比賽亦不後人，個兒雖小但是無所畏懼，直似胸懷大志。妳愛唱歌跳舞，愛看書寫字，經常一個人就朗起詩來，腦勺晃呀晃的，一派與日月山川同生息的理所當然和閒適，輕輕脆脆吐出「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詩句。最不忍聽妳吟起白居易的琵琶行：「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有著一份越齡的早熟，而早熟的孩子通常都不快樂。太早知道人世的悲哀就是一種悲哀哪！

愛書的孩子不會變壞，總看見妳抱回一本本的故事書與童話，假日就沉浸在圖書館的一片書香。記得妳十二歲生日五叔送妳的「安徒生童話」和「娃娃看天下」嗎？妳一讀再讀，愛不釋手，夜裏還要枕著睡，簡直要以生命去寶愛。也就在那學期，妳當選模範生，老師要妳把長髮剪短，第一次，妳沉痛地數天不說話。終究，仍留不住那及腰的長髮。
對於已發生的事實，妳表現了無可奈何的沉默，在三番兩次的勸導之後，時間終於使妳漸漸釋懷，然而，妳甩頭的習慣偶會忘情地表出，卻在看不到晃至眼前的馬尾時沉下臉。平平，妳的瘉合能力還不夠好，是嗎？

有一次作文課，題目是：「我的爸爸」，妳寫著：「我的爸爸長得英俊瀟灑……。」惹得曾和妳爸同學的老師在一旁笑看。小學六年，妳一直沒讓媽媽操心，雖然，妳比別的孩子善感，我想，那或許是爸爸不常在家的關係，長大些妳定會明白，爸爸何嘗不希望天天看到妳，可是，大人們要為生計奔波，無法事事由心的！

後來，妳的眼神一天陰過一天，笑容一天少過一天，豐潤的臉削尖了下來，媽媽百思不得其解，追問亦是徒勞，如此，持續好些時日，妳的身體漸漸顯得不濟，更令人擔心的是，妳把自己陷在病弱蒼白中，使得媽媽束手無策。儘管如此，妳的一言一行仍無時無刻牽動我的心思意念。或許，那真是一段無可避免的低潮，每個人一生都會碰上許多次。

升上國中，妳突然一掃以往的沉靜而活躍玲瓏、愛玩愛笑，整個人呈現出光鮮明亮的景象。不單這樣，妳也愛跟我說話、當我是朋友，每天放學回來妳總是跟前跟後，不厭其煩地告訴我學校裏發生的點點滴滴：說老師們上課的幽默精彩，說考試的緊張刺激，說同學的性情、綽號……，最難忘記妳正著臉問我：「媽媽，為什麼沒有男生寫信給我？我們同學都有！」言下之意是對自己的容貌起疑吧！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吾家有女初長成。然後，我試著套妳話，如果真有人寫信來，妳會怎麼處理？平平啊！那是一個至今想來都讓人笑的主意，妳居然是要把信貼在公佈欄或電線桿呢！說是證明「吾道不孤」。

十幾歲的孩子說變就變，國三那年，屬於狂飆期的叛逆在妳身上顯露無遺，媽媽實是活在擔驚受怕之中，聯考壓力、健康狀況、感情問題，我們不再無話不談，妳又跌入另一個深淵，而且跌得更深，更讓人無從援手。一次次在急診室等妳醒轉，看見妳疲倦而迷惘的目光，平平，媽媽的心在滴血，多希望代妳承受一切的苦難，多希望妳肯告訴我所有的煩惱！

替妳選擇學校是智或不智呢？因此，我們母女又面臨一次重大的考驗。媽媽知道妳不甘心，但妳病弱的身體使我們不得不顧妳激烈的反對而將妳留在小鎮惟一的高中，也因此，妳任情任性揮發情感。那是妳的初戀。對一個十七歲的孩子而言，太早了！況且對方是經過人世風霜的大男孩，媽媽必須保護妳，懂嗎？不怪妳以敵對的態度待我，不怪妳誤解媽媽的安排，因為啊，愛到深處無怨尤，有朝一日，當妳為人母時，應會了解這份最癡愚最固執的愛。

放學後，妳把自己關進書房，在流瀉的琴聲與歌聲中──有怨。平平，妳還年輕，可是那樣擇不善的固執竟教我無以為應。不要笑我用經驗來反對，不要以為妳能倖免，那機率太小太小了，妳知道嗎？媽媽也曾年輕過，媽媽不願坐視妳的成長是受創後得來的代價。而這種緊張的狀態是在妳轉科後才見鬆弛的。妳開始將生活重心投注在編校刊、寫東西、辦活動、交朋友，我依舊進不到妳的世界。雖然，妳約略提過眼下熱衷的事物，可是，媽媽越想了解妳，越能感覺妳的逃避，平平，妳長大了，不再需要媽媽和妳共享悲喜和心事，是嗎？

常常，我愛看那些整齊精緻，經妳巧手慧心的剪貼、畫卡、小飾物。一札一札有著挺拔字跡的信也曾引起我的好奇、不安，可是，由妳日漸安穩的軌跡上，媽媽相信，妳懂得選擇朋友，他們必能豐富妳的人生。

日子在讀讀寫寫中去了三年，在即將和書包、制服告別的時候，妳將自己埋首在羣書中準備考試，書桌上是計畫與學習進度，是考試資料與警語，不再有花草、山水，不再有男孩照片………。

平平，就在今晚，妳將要踏出校門，也將要踏出家門的前夕，媽媽在燈下給你寫信，雖然這些道理妳必然明白，可是，我是母親，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無可救藥地犯上嘮叨的毛病：儘管媽媽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捨，儘管外面的世界有險有惡，可是，媽媽不願妳永遠是一株溫室的小花，否則，一旦撤去庇護，妳的生命將會脆弱不堪。屆時，妳將如何自處呢？
或許，走出這個妳曾稱為象牙塔的世界會有挫折險阻橫在面前，或許，一些臨到的打擊會使妳灰心喪志，但是，妳要記住：「不經一番寒澈骨，那得梅花撲鼻香。」在許多的試煉後，妳將成長茁壯，禁得起風吹雨打，而且愈挫愈奮。我們不做攀附女蘿的菟絲花，對不對？人生的課程要自己去學習歷練，孩子，不要怕！勇敢向前走去，媽媽的心隨時看顧妳，──要平安、快樂、像星星，不是最耀眼的，卻四時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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