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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neral告別式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墮入罪中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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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抹茶拿鐵
作者: 藍色的星空 日期: 2013.03.17  天氣:  心情:
隔著玻璃窗遙望遠處,黎明前的海景跟天空因黑暗交融在一起,恍若初始渾沌一般,將地平線湮滅,漁船上的稀微燈火也像是嵌在黑暗中的寂寥晨星。
這景色不知道看了有多久,一年嗎,還是三年呢?對於時間我不再像從前那麼敏銳,那麼汲汲於每分每秒,不停追求自己的夢想。
看了看已經停滯多年的手錶,苦笑了一聲,淺淺啜了一口桌上那杯抹茶那堤,苦澀的滋味讓我微微皺起了眉頭。同一家店,同一種飲料,調味從沒變過,第一次喝是回甘的甜,如今卻…。
滑落的淚珠再度勾起往事,在那滿盈淚水的眼眶回憶依稀可見。

「這是我最喜歡喝的飲料喔!你喝喝看嘛!」
她將杯子沒碰過嘴唇的那一面轉向我,將飲料遞了過來。
我感覺到心跳的加速,用微微發顫的雙手接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將杯子湊近嘴邊,淺嘗了一口。
一種說不出的甜蜜感覺瞬間在全身血液裡蔓延,嘴裡呼出了微醺的氣息,似乎有那麼一點醉了。

最初的邂逅就是在這家咖啡廳。
那天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我,無奈起身翻開病理學的參考書,看是否可以換得一絲睡意,但落得只有發呆的下場。索性合起書本,騎著機車離開租屋處。
一開始沒有目的的到處晃悠,最後騎到了海邊,停在路燈下遙望。
不如待在海邊看日出吧,記得上次看日出已經是多年前高中畢業時的事了。
海水拍打岸邊的聲音在夜裡十分清晰,似乎連泡沫破掉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就這樣獨自一人踩踏在銀光灑落的沙灘上。
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會兒,一道柔和光線映了我的眼中。
那時的我就如同趨光性的昆蟲一般,當自己查覺到時,已經被那道光芒所捕獲。
靠近才發現,原來那是一家小型的咖啡屋。
輕輕推開了玻璃門,掛在門上的風鈴響起,似乎拉起了序幕,但即將開始演奏的曲目卻尚未知曉。
正在擦拭玻璃杯的老闆娘向我點了點頭,說了句 「歡迎光臨,請隨意。」 就專心的繼續手邊工作。
我喜歡這樣的主客關係,舉例來說,逛服飾店時一向對於那些不斷盯著你瞧或者還沒開口就拿衣服一件一件的給你試穿的店員感到很頭疼。雖說他們應是一片好意,但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一個人安靜抉擇。
禮貌的回以她笑容,接著就左顧右盼的瞧著屋裡的各式裝置擺設。
雖然隨意,但流露出一股率真的風格。有披頭四、齊柏林飛船、槍與玫瑰等搖滾樂團的復古海報,某些角落卻也夾雜著當代熱血動漫海報。不過最值得一提的還是這裡的藏書量,簡直就像是置身於市區的二手書店一般。
穿越一道道由書櫃築成的牆,像個孩子般,帶著些許雀躍的感覺,向書林隱蔽的最深處探索。
當我終於走到最後一道書牆時,眼角瞥見了她。
第一眼的味道是抹茶那微微雜揉著古典氣息的甜。
低著頭閱讀的她宛如融入了背景,達成了和諧的完美構圖。望著她,不禁看得有些出神了,不知過了多久,說不定只有一兩秒吧,才被書頁翻動的摩擦聲帶回現實。
當意會到這真實感時,我選擇了轉身離去,無意為這幅景色加入任何一絲的違和感。
我想當事物的美感到了一種境界時,就連萬惡之徒也會心生敬畏,難以染指吧。
「日出時這裡的海景很美喔! 」
若有似無的聲音撞擊耳鼓,我不禁感到錯愕,直覺認為應該不可能是那少女發出的聲音,於是望向櫃台的老闆娘,但視線卻被書堆阻隔。赫然回頭,才發現她已抬起頭來笑盈盈地看著我。
「請坐吧」
指了指對面的位置,說完她又低下頭來看書了。
雖然腦袋感覺鈍鈍的,不知為何會收到她的邀請,想開口問,卻又害怕破壞這和諧的氣氛。
於是,我挑了本書點了杯焦糖奶茶坐了下來,和她一起等待東方天際的魚肚白。
她的存在像是股魔力般,更貼切的說像是毒品一樣,無可克制的,每天清晨來到這家咖啡店打卡報到成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這是無糖的抹茶那堤,很好喝吧?雖然不加糖還是很甜啦!」
我點了點頭,但臉上不禁刷上了幾分緋紅。
「會很燙嘛?應該只有微溫而已吧!怎麼感覺你臉有點紅起來了」
她微微傾著頭表示疑問。
我趕緊搖手,但最後卻連耳根也都紅了起來。
見她直看著我瞧,露出狐疑的表情,我只好想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
正巧看到杯柄上有著用馬克杯寫的娟秀字跡「絃月」二字,還畫了個可愛的月亮在一旁,於是問道”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啊?"
噗哧一聲她笑了出來。
「當然是我的名字啊!這一個月你都沒問過,我還以為你早就注意到了!真是失禮阿!」
想不到這問題更加讓我羞愧得無地自容阿!是我觀察力不夠還是太過鈍感呢?悄聲念著這二字,將她深深鐫刻在心上。
「對了!跟你介紹一下,這馬克杯是初姊送我的喔!很可愛吧,是今年的生日禮物喔!」
我點了點頭,再度仔細的審視她手上拿的馬克杯。
初姊指的就是老闆娘。不過雖然稱呼她為老闆娘,出乎意料的她的臉看起來並沒有過多歲月磨蝕的痕跡,究竟是保養有方還是青年創業呢?
總之,兩者都不簡單。
「啊!差不多要日出囉!」
說完她緊緊盯著落地窗外的景色,我也將椅子轉向,望著模糊的地平線。
雲的顏色逐漸變換,天空也換上一襲淺藍。那一瞬的光芒,越過了時間的交界,沖散了早晨的霧茫,再一次的深深刻在了我的雙眼。
回頭看了她一眼,熹微的晨光撒在她洋溢幸福的臉龐上,讓人感覺沐浴在一股溫暖之中。
我不禁猜想,自己來這裡為的究竟是日出的感動,還是,追求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情感。

「我送妳回去吧!近冬時日出總是比較晚,會趕不上上學吧!」
「那還真是感激不盡了耶!我最近正煩惱著這事呢!謝謝你!」
走到櫃檯跟正記著帳本的初姊聊天,等待絃月把馬克杯中的抹茶那堤喝完。
「路上小心喔。」初姊一如往常地送我們到了門口。
我點了點頭,跨上機車,轉動鑰匙發動引擎,等待背後的絃月應聲。
「好囉!」她的聲音仿佛賽跑時的槍聲,我右手轉動油門,辭別了十一月的清晨海景。
就這樣奔馳在濱海公路上,微鹹的海風迎面拍打著,但鼻尖卻若有似無被一股芬芳給刺激,我不禁懷疑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但,是錯覺又如何呢?
這已經勾起了我潛沉已久的悸動,羞澀的心奏起了輕快的曲調,而節拍隨著心跳頻率跟著一同上升。我感受到了口中吞吐的空氣,急切地想將我的心情震動成一句話語。
「可以的話,能不能…」
「...不要...」
我的話還沒說完,絃月氣游若絲的聲音迴盪著。
在狂吼的風中,我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於是在路邊慢慢地停下了車。
停止的載具,凝滯的空氣,屏息的二者。
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
我緩緩脫下了安全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頭笑著對她說「可以的話,能和我交往嗎?」
雖然說了出口,但總覺得有些羞澀,投出這種紅中直擊要害的球真不像我的作風。
不過,就算被拒絕,我也希望能當面聽得一清二楚,讓自己好好死心。
她下了機車,沒有回答,將褪下的安全帽放在後座上,走向濱海公路的護欄,將臉朝向了海岸,望著遙遠的地平線。
陽光灑落在她身上,彷彿金沙碎屑飄落,這背影美的不可言喻。
同時卻也有種薄弱的存在感,我不自覺想伸出手,感覺似乎不抓住她的話,她就會這麼溶解在這朝色之中,但好像緊握卻又會消散的矛盾感。
「這樣的我真的可以嗎?」
她輕輕的這麼說,但感覺不是對我說而是對她自己。
無語走到了她的身邊,右手輕輕地疊在她扶在欄杆上的左手,與她一同眺望遠方。
「謝謝你。」
良久才有了這句話打破沉默。
她轉過頭來凝視著我的雙眼,我露出微笑著看向她。
接著我感受到她的左手上翻與我十指交扣,以女生來說算是相當大的力道,緊緊的握住了我。
她的雙眼似乎有些晶瑩正打轉著,但卻佐以了堪稱我見過最甜美的微笑。
輕柔地把她拉進懷裡,就這樣,兩人沐浴在溫暖柔和的晨光下。

平安夜的市內,七彩的燈火閃爍,聖誕節的歌曲也不斷的播放著,到處都是一片繁華的景象,一掃冬天的酷寒以及低迷的景氣。
我在市區中心的巨大聖誕樹下等候著她。
聽說這棵樹是從遙遠的外地運來的,當初似乎費了政府不少功夫。
抬起頭來仰望,大概有七八層樓高吧,十分壯觀,裝飾的也相當精緻,尤其是樹頂那顆星狀的燈泡,令人感覺格外夢幻,達到畫龍點睛的效果。當然也引來了不少民眾觀看,看來應該有達到了預期的成效。
見著熙來攘往的人群,絕大部分是成雙成對的情侶,讓我不禁也有點驕傲自己也是這群中的一員。
抬頭看了看附近百貨公司的大型藝術鐘,九點二十三了,我想再過幾分鐘她應該就會出現在我眼裡。
心中不禁已經開始臆測她今天會穿著什麼樣的服裝出現,輕閉雙眼,哼著聖誕歌,我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喂!」她那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旋律
聽聲音是從身後傳來,於是我雙手往後圈抱住了她,她也順從地像隻貓咪一樣貼在我的背上。
「我猜,妳今天穿了…唔…這質感,應該是羽絨衣吧!」
放開了她,我轉過身去,映入眼簾的是她完美的身型。修身版的米白色長款羽絨服,內搭了灰色的針織衫,再加上了窄管褲及短靴。這樣的她讓人感覺不同於以往在咖啡廳的古典溫柔感覺,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韻味。
「怎麼樣呢...這次做了稍微不同的嘗試。」
她低著頭有些羞赧的這麼說。
「恩…這種成熟的感覺還真新奇阿!但…也很適合妳!」我給予了肯定的評價後拉住了她的手「走吧!再不出發,我訂的位置說不定就要被取消了!」
她開心的看著我點了點頭。
「嗯!」

坐在市內有名飯店景觀餐廳,小酌著調酒鮮豔外表下魅惑的酒精,從落地窗俯拾地上閃爍的夜之碎片。
就這樣慢慢品味著成熟的氛圍,再過五分鐘,時針跟分針就會完美的垂直於地表重疊。
用餐的客人三三兩兩地離開,但我們毫不在意地依舊暢談著,到了最後終於只剩下了我們與正在做善後清潔的服務人員。
又聊了一陣,眼角突然瞄到一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向我們走來。
「看來我們是該走了呢!」我笑著對絃月這麼說。
「嗯嗯!」
當我正準備起身時,那名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已經走到了我們餐桌旁。
我向他點了點頭,並看了看別在他胸前的職別章,想不到竟是這家餐廳的經理。
他親切地對我笑了笑,並說道:「其實兩位不用急著走的,」聽到這裡我不禁吃了一驚,就我所知應該已經超過了營業時間一陣子了。他繼續接著說「這裡的夜景二位可以多欣賞一會兒沒關係,想待多久都沒關係。不過我建議二位貴賓可以到東面的露臺觀賞,那裡有敝餐廳最引以為傲的夜景。待會我會將通道鐵門拉下,如果兩位想要離開可以利用那裏的電梯。如果二位有意願留下來的話,雖然沒辦法將餐廳大燈持續開著,但我會替二位在開幾盞小夜燈。」餐廳經理帶著自然的微笑對我們說完了這些話,並伸手指向電梯方向。
「真的嗎?那我們可就不客氣囉?」絃月開心地彷彿要跳了起來。
「當然,請二位隨意。喔,對了,請稍等我一下」經理對我們微微欠身說道。
我心裡不禁開始猜測這位令人意外的經理待會要做什麼事,剛剛這段簡直可以列入我人生目前意外排行榜的前十了。
沒過多久,他為我們點上了設計相當雅致的酒精燈台,並拿出了一瓶紅酒,也替我們斟滿了高腳杯。
「現在已經是是聖誕節了,祝二位聖誕快樂且能用有個美好的夜晚。」依舊彬彬有禮且親切的這麼說道。
「這大概是我這輩子見過最令人意外,但卻又滿意的服務了!」我由衷地對經理訴說。
「謝謝您對本餐廳的抬愛。但最後一件事還是得說,離開時請務必將燭火熄滅。我可不想在聖誕節被開除。」經理最後語帶玩笑地這麼說,讓我們彼此都開心的笑了。
「一定一定,謝謝你了!」
「那麼,請慢慢享受。」說完他對我們欠身示意,就離開了餐廳。
「真是個有趣的人呢!」絃月望著逐漸溶解在通道那端的身影喃喃的說。
「是阿!說真的我一直很想試試深夜獨自一人享受孤寂廣大的空間。這讓我覺得好自在好放鬆,有種世界只剩自己的孤寂感。當然…和妳一起,更是求之不得。」舉起酒杯「謝謝老天讓我和妳相遇,敬一切平凡卻充滿奇蹟的日常。」
她潔白的五指也纏繞上了高腳杯,紅酒築成的緋色圓鏡映著彼此的微笑。
「鏗」,紅酒輕濺,兩隻酒杯相撞的聲音,點亮了整座餐廳的寂靜。朱唇輕獵鮮豔如血的液體。愛情就是如此,將自身流淌的血液,真誠坦然的奉獻予對方,交換另一人的故事,將彼此融入另一者的生命裡,相互擁抱接納,緊密的交纏著。
「我們去東面的露臺瞧瞧吧!」我這麼提議。

推開玻璃門,走到了觀景台上。因為沒有了屏障,北風貼近雙耳喧囂的吹鬧著。而她不禁瑟縮起了身子。
看到她將雙手插進口袋並試著將脖子隱蔽在衣領裡的可愛模樣,不禁泛起笑容。
「這麼美的夜色,讓人不禁想跳支舞呢!在星空下旋轉不覺得很浪漫嗎?」我抬頭望著天空半開玩笑的這麼說。
「不錯耶,這樣還可以順便暖暖身子!可是我不會跳舞喔!」
出乎意料的她接受了我這提議,本來以為依她個性應該不會接受的。
「其實我也不太會跳,說來慚愧,之前在高中我還參加了土風舞社呢!不過有一點底子應該就行了,反正是相當隨性的舞蹈。」
「土風舞社?你之前是土風舞社!聽起來好有趣喔!一般高中生不會參加那種社團吧!而且土風舞…感覺似乎沒甚麼情調又古板?」
她對我丟出了質疑。
我向她解釋當初剛進高中時,被社團博覽會的多樣化選擇給震懾了,茫茫然的走著,結果就被一位熱情洋溢的學姊給用天花亂墜的語言哄得填了社團申請單。結果進了社團之後發現根本只是個玩樂性的社團,雖然偶有教學,但是卻沒有甚麼實際的大作為,連社長本人也沒甚麼熱誠,到我三年級時似乎還耳聞倒社的消息。但拜其所賜還是學了一些交際舞蹈。
「不過要是把土風舞當作過時的玩意可就錯了喔!為了不被時代淘汰,它可是融入了很多現代的要素呢,爵士及個人色彩都行。而且它的特質就在於奔放情緒化,不須會任何舞蹈的人都能跳。總之,」我以紳士邀請淑女的姿態微微低下了頭並朝絃月伸出了手「能請妳跳支舞嗎?」
將手機的音量開至最大,選了一首自己相當喜歡的EW&F的Boogie wonderland。音樂奏起,拉著她的手隨興所至的跳著,不在意舞步,單單被爵士鼓以及小喇叭鮮明的節奏,以及彼此的律動所綁縛。
就這樣搖擺、旋轉的身影連同燦爛的夜空映在晶瑩的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來的景象,就彷彿兩人置身銀河一樣。
曲子到了尾聲,當聲音逐漸沉入背景,望向她那幸福洋溢的笑臉,隨即讓她以一個旋轉,趕在最後一個音符消逝之際,輕輕讓她倒在我的懷中。
凝視著她的雙眼,時間彷彿靜止了一瞬,接著我們不約而同的靠向對方,一切就如同流水流瀉一般順暢無阻,意識到的時候,我的舌頭已經在她的嘴裡探尋慾望,而她也緊緊的交纏住了我。
儘管寒風肆虐,我仍能深刻感受到她身上的熱度以及髮絲淡淡的柑橘芬芳。
原來少女的頭髮是這樣的味道阿,我不禁這樣思考著。

離開飯店時已是凌晨三點。也許因為是聖誕夜的關係,街上的行人並不如想像中的少。不過大部分的人都略顯疲態或是醉醺醺的模樣,我想再過不久應該會恢復往常的清靜。
我對緊緊依偎著我的絃月說道:「差不多該回去了吧!我送妳回家吧!」
話甫出口,瞬間感覺到她身體似乎有些僵直,甚至有些,顫抖。
我直覺地認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於是馬上改口說「今晚不如來我家過夜吧,話說你好像還沒來過吧。但我家只有我一個人喔!要來嗎?不介意的話。」
她茫然的點了點頭,視線卻沒有對上我,看向的是遠方一個佇立在街燈下隱約人影。
「那我們走吧!」我把在幾步之遙的機車牽了過來。
也許是因為自己對於現在的情況感到羞赧,我並沒有注意到那街燈下的人影。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忽略的是多麼嚴重的事情。

「不要抱著太大期待喔!而且裡面有點亂。」在打開公寓門前,對她這麼說。
「不,我可是真的很期待喔!畢竟是第一次進男孩子的房間阿」
絃月的眼睛緊緊盯著深黑色的厚重鐵門瞧,彷彿想看穿裡面的事物一樣。
「那我要開門囉!」我煞有其事地宣告。
「來吧!」
看她現在神采奕奕的樣子,也稍微感覺到有點放心了。
從市區到公寓的路上,一開始她似乎一直魂不守舍,完全冷靜不下來,只是緊緊的抱著我。最初本來想向她說些話來安撫她,但似乎她都沒聽進去。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但我決定稍微繞個路,沿濱海公路騎回家。那裏可以看到熟悉的海景,在深夜時分不能看清楚什麼,但卻有著伴隨我們每日見面的寧靜氛圍。
而這時她才慢慢冷靜了下來,環抱我腰上的力量也稍顯柔和。
「歡迎光臨寒舍。」我誇張的鞠了個躬。
「…現在大學生都住這麼豪華嗎?真羨慕阿」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出這句感想。
「其實也沒有很豪華啦,這就是一般小公寓的格局阿!雖然一個人住似乎有點太奢侈了,不過因為距離學校有點遠,所以其實也找不到認識的人合租。總之一切都得感謝我爸媽啦!」我頓了頓,開始介紹房間。「這裡就是客廳,那邊兩間是臥房,不過一間被我作為專門的書房。然後那裏是廚房,浴室就在這裡。」
我指了指一間用毛玻璃構成牆壁的浴室。
「這個浴室…好像愛情旅館的那種浴室喔…」她迅速下了如此的評語,但說完這句話便沉默不語。
「我也這麼認為,不過沒辦法,因為一搬進來設計就是這樣。雖然也不是沒想過會有女性朋友來訪,但過夜這點就沒考慮了!所以將就…恩?怎麼了嗎?」
「阿!沒事沒事!話說你該不會很喜歡做菜吧!看那裏廚具一應具全呢!」
她連忙搖手,然後蹦蹦跳跳的走向廚房。
「還蠻喜歡的,不過沒有那麼常做料理,只有偶而期中考考完有空時會稍微做一下而已。」
我如此向絃月解釋,笑著帶她參觀房間的每個角落。但對她剛剛沉默而些許蒼白的神情卻依然記掛在心上。
最近她的某些舉動總讓我感覺她似乎還有我沒有去了解到的一面,雖然相處方面我們相當和諧且愉悅,興趣及想法也相近,在一起時每分每秒相當開心,但似乎少了更些深刻的甚麼。
這幾天我試問自己到底是缺少了什麼元素,得出的答案是情緒性的釋放。
交往的這一個月來,出乎意料的,她並沒有對我吐露出甚麼特別不快且痛苦的事情,頂多是學校與同學的小爭執及競爭。對於一個女生來說,這樣是否正常我不清楚,但她對我的依賴程度遠比我想像中的低。雖說這讓我感到有些不安且難過,不過就現狀而言,比起深入這些較黑暗的心靈層面,我還是決定先維持現在的關係就好。
說不上明確的理由,但隱約覺得這會讓我們的關係產生不小的變化吧,說不定,會崩壞掉。
總有一天還是得面對吧!只希望這事別來得這麼早,至少在讓我多一點心理準備,慢慢去深入面對。

「一個人生活真好啊!不過真的有點倦了呢!」
「的確該睡了,都已經快五點了…等我一下喔!如果記得沒錯這裡應該有之前出去玩從飯店帶回來沒用過的盥洗用品。」我起身打開了電視機下的櫃子翻找著。
「恩,那我今天該睡哪裡呢?」
「我看睡我的房間吧!」我轉過身來,將盥洗用品遞給她「還是說妳想睡沙發?」
「還是睡你房間好了!那今天晚上…一起睡嗎?」她的臉稍微飾上了幾許嬌羞的紅。
「當然阿!這可是我的床呢!」
「你還真能大言不慚,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種話阿…」
「那我可要先去暖床了!」
「快去啦!我要去刷牙了。」
彼此都露出了笑容,還是這種氛圍最令人享受了。

天花板就在眼前,想不到第一次跟女孩子躺在同一張床上原來是這種不能成眠的感覺啊。淡淡的香水味縈繞著,不斷刺激腦部,心跳完全慢不下來。
稍稍轉動頸子,看著身邊沉沉睡去的絃月,感到了一絲踏實,不管我們之間怎麼樣,最真實的就是身邊這溫度阿。
晨曦將水藍色的窗簾稍染透明,昭示著一天的開始。我拿起床邊的手機傳了封訊息出去,是給我最好的朋友的,請他幫我罩一下今天醫學定期通識演講的課程。
不管怎麼樣還是瞇一下吧,打了個哈欠,帶著有些疲憊的笑容我閉上眼睛。

好不容易有了點睡意,卻被一陣呻吟聲吵醒,我緊張地坐起身來輕聲問「絃月?」
回答的卻是幾近哀號斷斷續續的夢囈。
剛剛那安穩的睡容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緊閉的雙眼跟扭曲的面容。
「絃月…好痛!」我試著搖了搖她的肩膀,沒想到竟被一把抓住。沒有想過睡夢中的人力道如此之大,簡直像被鉗子夾住一般。
「對不起,對不起…」
這時總算聽清楚了幾句話,但竟然是道歉,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她到底夢到了甚麼。而且剛剛碰到她時,感到一陣涼意,她全身的衣服似乎都被冷汗浸濕。
總之還是先把她叫醒比較好!我心裡這麼想。於是用另一隻手用力地搖了搖她,並大喊她的名字。
搖了將近十秒,她才悠然醒轉。但當她一跟我目光對上,眼眶立刻就濕了。
我想抱住她,但她卻轉過身去迴避。
看了她的背影幾秒我站起身來,柔聲說道”還是先沖個澡比較好吧?感冒了可不好。”
走向衣櫃翻找毛巾跟適合的衣物。
「…我有說奇怪的夢話嗎…」
從背後傳來極細的問句,如果不仔細聽可能會以為是她在喃喃自語。
「這個…」
我的回答稍稍遲疑,不知道是否該選擇正面或是反面的答案。隨即她卻已經接話。
「這樣啊…」從我這兩個字的語調及停頓,她似乎已然有了自己的解釋。
把襯衫跟浴巾遞給坐在床緣低著頭的她後,我走出了臥房,回頭說”我幫妳熱點牛奶吧!喝點溫熱的東西應該會好一點。”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她,也許沖個澡之後她能冷靜下來吧。
打開冰箱將前天買的牛奶倒進鍋子裡,放在電磁爐上慢慢加熱。
用勺子輕輕攪拌乳白色的液體,發呆似的望著鍋裡,思緒也如牛奶的漩渦一樣,混濁而翻騰。
隔沒多久,從浴室那邊傳來了水聲。聽著似乎有些安穩放心了。
「再烤個吐司好了,總覺得有點餓。吃飽了心情可能也會好起來吧!」我天真的這麼自言自語。
正當準備將吐司機的插頭插上時,突然傳來了玻璃爆裂聲。
我一開始我以為是我捅出什麼簍子了,急忙回頭確認廚房,但並沒有任何異狀。
循著源頭,我來到了浴室前。
背後彷彿有塊冰滑過背脊,我冷汗直冒。
站在門口,心跳急速上升,但絕不是因為甚麼浪漫遐想之類。
壓抑著心頭的不祥之感,我敲了敲門乾著嗓子問道”沒事吧?”
沒聽到有人應聲,於是我再說道「我要進去囉?」
依舊只有水流聲應著,所以我緩緩推開了玻璃門。
眼前的景象只能用驚駭來形容,我瞪大了眼睛瞧著。
如果說我在醫學課程中所見到的是身體的崩壞,那現在所目睹的就是心靈的崩潰。
蒸氣瀰漫裡,有著散落一地的鏡子碎片,些許黏稠的嘔吐物,而磁磚之間的隙縫成了鮮血縱流的溝渠。輻狀擴散的中心,正是絃月。
她赤裸地坐在地上,用手環抱著雙腿,並將臉埋進了膝蓋,縮成了小小一團。蓮蓬頭依舊持續噴著水,溫熱的雨不斷打在她身上。
我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拒絕感,晦暗沉滯的壓力迎面襲來。就連僅僅踏出一步都沉重無比。
跨進浴室就等於要走入她那未曾對我敞開的心靈了。抑或可以說是,將一部分自己深深埋葬的墓園吧!
終該是要面對呢!只是想不到竟然來得這麼快。
閉上了眼睛,給自己三秒鐘沉靜。
深吸一口氣,抬腳,踏出。
「不要靠近我」她這麼吼著。
沒有止步。
「滾開!」近乎瘋狂的眼神瞪著我。
還是前進了一步。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她撿起了一塊碎片朝我扔來。
左腳小腿感到一陣火熱,忍住疼痛,終於還是走到了她的身邊。
三步之遙,竟走得有點累人。
「為甚麼!為甚麼你要這麼做…這樣我就不會再是我了阿!」她已近乎嘶吼,用著混濁的眼神看著我,表情參雜著絕望以及難過。
我伸手把水龍頭扭緊,將浴巾蓋批在她身上。緩緩說道「妳想說的只有這些嗎?妳也太瞧不起我了!不管妳變得怎麼樣,我相信的只有手中的溫度,還有妳的笑容,妳就是妳,不會改變在我心中的地位!我相信妳與我的那些回憶都是真實的,笑容也沒有任何虛偽,還是說這些都是虛假的嗎?」看她茫然地搖了搖頭我繼續說「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該去守護了!就算是我一廂情願也好,從一開始的告白,我就打算將妳的一切,就算是過去如何,我都要全盤接受。當然妳能選擇保有一些秘密,但當這些事情壓迫到我對妳純淨的感覺時,不管如何我都會去面對它打倒它。很自私吧!如果妳不能相信自己的話,那就試著相信我吧。還有,我真的不想看到最重要的人流露出孤單不安的眼神了。」
說完了這一長串的話語,我彎下了腰,用公主抱的方式將緊緊咬住下唇的她抱起。她無力的用雙手槌打著我,也許心中的某部分還沒放棄反抗吧。但此時的她已經沒有了剛剛強烈的拒絕感。
小心地避開了玻璃碎片,離開了霧氣氤氳,滿地惡之殘渣的浴室。
「放心吧,沒事了!我會陪著妳的。如果想哭的話就盡情地哭吧!多久,我都會等!」我忍住身上的疼痛,維持住溫和的笑容對著懷中的她說。
終於,淚水決堤。

幫她右手的傷口作了妥善的處理,只能慶幸玻璃碎片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反觀自己似乎還傷得比她重,玻璃竟然會刺進小腿的肌肉裡,看來暫時是不能打球了。
學校快要比賽了,我可該怎麼跟隊長解釋才好啊,不禁苦笑。
不過看了看躺在我大腿上哭累了睡去的絃月,無限欣慰之情取代了其他種種感覺,對我來說,一切都是值得的。
輕輕撫著她的頭髮,有時把它纏繞在食指上再放開,讓它回復原狀,反覆的玩著。
過了半個小時,感覺到雙腿漸漸麻掉,可是又怕移動了會打擾好不容易安穩睡去的她。
幸好音響的遙控器就在旁邊著小桌上,至少聽點音樂來緩解這情形吧!
輕快的音樂響起,將音量調至最小,盡量不影響她的睡眠。
運氣還不錯,裡面的CD是DEPAPEPE的雙吉他。我很喜歡那種刷絃所發出的微鈍聲響,配合著清晰音符的感覺。
閉眼輕輕哼著,不知不覺的也過了一個多小時。
突然感覺到絃月的頭似乎動了一動,似乎是醒了,雖然看不到她的正臉,但我推測此時她的眼睛應該是睜著的。
這樣的沉默持續了一陣子,大概是在等我開口吧。
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好不容易她敞開了心房,我怎能讓這厚重的門再次在我面前關上。對話的話我應該用什麼方式,閉上眼思索著。
思考了幾秒,我這麼的開口了。
「現在是我在自言自語。”我如此宣告後,雖然自己覺得有點好笑,但還是接了下去”我很希望去了解我的女朋友,但她似乎一直一個人在奮戰著,完全不依賴我。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對抗甚麼,彷彿就像個旁觀者一般,只能在旁邊守護。不,甚至就連守護都稱不上吧,這真的令人心碎且難過。她說她跟我之間的回憶並不虛假,笑容也是真真正正的,這我都相信。但我不禁思考,背負著如此沉重的負擔,面對我時卻還是拼命的去保持自己的本心,真正的笑著。這到底要有多堅強的心啊!我不知道,從小我就沒受過什麼太沉重的挫折,健健康康,有個幸福的家庭,成績不錯,朋友也沒有少過,要說背負著什麼,我想只有自己的夢想吧!但這畢竟是可以笑著去面對的,完全不一樣啊!我真的好想,好希望,她能對我情緒性的釋放一次,任性也好,只要她能相信我依賴我就好。」
說到這裡,竟不禁掉下了眼淚,連我自己都有點驚愕。
兩人之間的沉寂纏繞音符,彷彿在抗衡、拉扯著,依舊輕快的音樂到這裡曲調變了樣,有點忐忑動盪了起來。
突然有甚麼東西打溼了我的大腿,是溫熱的眼淚。但更貼切的說,是心防潰堤溢出的血淚辛酸吧!
「那…我現在這些只是夢話,只是單純的夢境而已…」帶著沙啞的嗓子,微微顫抖的聲音,我屏息靜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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