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淨出院了。 在醫院昏倒後,過了整整三天,小淨才從醫院裡出來。 無論是醫院裡的小淨,或是出院後的小淨,都一樣,沈默而茫然。 原本快樂活潑,喜歡跟同學搶著說話,喜歡跟朋友又叫又跳的那個小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雙眼無神,夜半會驚醒,全身發抖的驚弓之鳥。 彷彿三魂七魄裡,被抽走了一部份。 小淨曾把自己生命的最珍貴的靈魂,毫無保留的注入小豪的生命裡,卻在小豪死後,被他連根帶走,帶離這個世界。 現在的小淨,只剩一身空白的軀殼,和孱弱的呼吸。 愛的太深,也傷得太深。 看到小淨彷彿行屍走肉般,面無表情,所有的好朋友包括小麗,阿全學長,都十分的擔心。 每次出遊,總記得要邀小淨去,可是雙眼失魂的小淨,大都懶懶得說不,就算去了,也是一副呆呆的樣子。 曾經,他們邀請小淨一同去爬山,據說攀上山巔,可以見到一捲壯觀的瀑布。 大夥歷經千辛萬苦,終於爬到了終點,也看到那條聲勢澎湃的瀑布。 就在全體卸下行囊,痛快的享受冰涼泉水時,天邊的陽光竟然與水勢融合,畫下一條朦朧而美麗的彩虹。 疲憊的一行人歡呼起來,赤著腳,在水裡又叫又跳。 小麗拉著小淨的手,大聲歡呼:「小淨,妳看!好美好美!!!」 小淨遙望那橫落在瀑布旁的彩虹,輕輕的說:「對啊…好美…」 小淨突然又轉頭問小麗:「那彩虹的源頭有什麼?」 小麗本來要說:「源頭?人家說彩虹的一端是通往天…天堂,突然意識到不對,不能再刺激小淨了,趕忙緊急煞車。」 小淨喃喃念著:「天…?天堂?天堂…那小豪是不是在那裡,他知不知道,我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 說完,小淨白皙清秀的臉頰,滑過一條不知道是泉水還是淚水的薄痕。 那次的出遊,小淨再也沒有說半句話,只是呆呆的望著遙遠山頭的瀑布,兩個小時裡一樣的動作,一樣的姿勢。 小麗看著她,牙齒咬住了下唇:「怎麼辦?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可是周圍的朋友擔心歸擔心,小淨還是一點起色都沒有,一樣的茫然,一樣的恐懼,依舊深深的思念著小豪。 面對這份死亡的陰影,她走不出來,也不願走出來。 一點一滴耗蝕著自己的生命,原本就小巧玲瓏的小淨,更瘦的一榻糊塗。 小淨用幸福往事作的磚瓦,砌成一堵高牆,把自己封在裡面。 在牆裡,低著頭,用手輕撫著每一塊,曾經是她所擁有,生命裡最幸福的磚痕。 眼淚,痛苦,在這封閉空間迴盪。 她,走不出去,也不願走出去。 除了白天的落寞。 到了夜晚,小麗更訝然的發現,小淨在偷偷地上站,上站寄信。 由於好奇心驅使,使小麗偷看小淨寄信給誰,當她看到名字的瞬間,瞬間,眼睛突然被淚水弄的一片模糊。 收信人,就是cliff。 小淨努力的在鍵盤上敲出她的心情,敲出她的想念,寄給cliff,寄給小豪。 當然,cliff沒有回信,不可能回信了。 夜裡,小淨只能寄,只能期待,一個人抱著雙腿,在螢幕前面,茫然的等著回信。 可是隨著時間過去,她的期待變成焦急,再由焦急變成了失望。 就算如此,小淨還是堅持寄信。 每天一封,就像是以前cliff與Gina快樂通信的日子。 看著自我摧殘的小淨,她的憂傷,她的情意,她的失落,慢慢的轉成一道漩渦。 連在一旁的小麗,有時感覺到自己也被捲入了這無盡的風暴裡,莫名的害怕了起來。 那天,小淨的母親到了學校宿舍,私底下找了小麗:「小淨這樣下去不行,如果情況沒有好轉,考慮把她接回家,甚至看精神醫師,住院療養。」 白髮斑斑的母親,沈痛的說著,額上的皺紋又深又黑,好似午夜裡,無限憂心所刻畫的傷痕。 小麗想到精神病院裡,稀奇古怪的人們,她不要小淨也變成這樣:「伯母…把小淨送去療養?不好吧。」 小淨媽媽的眼睛裡,泛著淚光:「我知道…可是小淨她再這樣下去,會完蛋的,看她越來越瘦,越來越瘦。」 小麗聲音近似哀號:「再給她一些時間,我會找人想辦法,拜託…」 說完,小淨的母親雙膝一屈,就要跪下:「唉…我才要拜託您,小麗,我家小淨有這樣的福氣,遇到妳這樣的同學…謝謝…謝謝您…」 小麗急忙扶助伯母:「我一定會想辦法…一定會成功的,我們要把小淨拉出來…」 小淨媽媽離去後,小麗反覆思索,這幾天除了她,最關心小淨的人,非阿全學長莫屬了。 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她決定打電話找阿全一起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