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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不幸的幸運草
作者: 喬語情 日期: 2005.05.31  天氣:  心情:
當我還是個九歲的小男孩時,坐在我隔壁的女同學告訴我:如果找到了四葉酢漿草,幸福就會一輩子跟隨發現到的人。對於當年那個活在不幸陰影下的我來說,「幸運」這兩個字簡直像魔咒似地,深深烙印在那顆脆弱幼小的心靈中。自此之後,每次一看到酢漿草,就不自覺的多流連幾分鐘,只不過都是以失望的心情離開。

就這麼尋尋覓覓了二十幾個年頭,我也歷經人世、成了兩個孩子的爸爸。

今年,我的孩子也九歲了,看著他胖胖嫩嫩的臉,泛黃記憶裏的那個小孩,又重新清晰了起來──不一樣的是,他不懂得四葉酢漿草是「幸運草」這個古老的傳說。

上個星期天,我們一家四口去登山,走在往土城的登山步道上,愉快呼吸森林裏的芬多精,精神為之一振,心情也跟著蟲鳴鳥叫輕快了起來。沿路上長滿了筆筒樹、烏毛蕨和有毒的姑婆芋,地上則有著鐵莧菜、咸豐草和令我分心的酢漿草。一叢又一叢的酢漿草,要不是必須注意孩子的安全和濕滑的山徑,我一定會目不轉睛地盯著令人著迷的酢漿草、流連忘返。

這次一樣是以失望收場,跟過去二十幾年沒有兩樣。

我決定放棄,專心照顧返途上略顯疲累的家人。我們快回到家了,大概離我們的山居社區不到五分鐘路途的地方,我看到陽光照著一片酢漿草,反射性地又彎下腰、瞇著眼尋覓一下,這回我似乎給迷惑了,家人都已經在前方的樹林隱沒,我還不肯放棄。

「我的天!這...是真的嗎?」我眼花了嗎?一片四葉酢漿草!我不敢相信,整個臉湊近去看這片小東西。沒錯,正是四葉酢漿草。山林裏響起我狼嚎似的大叫,我捧著它趕緊拿給妻看,她愉快的笑著;拿給兒子看,他沒有什麼反應,還不如他看到我買戰鬥卡給他時的興奮。

回到家,小心翼翼地用毛筆刷掉葉子上的泥沙,細心地整理它的葉片,然後滿心歡喜的拿去照相館護貝。我難掩興奮的和中年老闆娘分享這份幸運,她笑了笑,熟練的操作機器,然後把護貝好的幸運草遞給我,職業性地笑著對我說:「效果不錯。一共10元,謝謝!」

回到社區,剛好遇到鄰居帶孩子出來散步,我當然想獻個寶,拿出剛護貝好的四葉酢漿草給他瞧瞧,並說明這玩意兒的珍貴。他前瞧瞧、後瞧瞧,一臉疑問的看著我,然後拿給他胖嘟嘟的女兒瞧,他不明白的說:「你放假就花時間弄這東西嗎?雖然做得很像。」

「爸!我可以吃冰淇淋嗎?」小女孩跟他爸一個表情的問著。我沒好氣的拿過酢漿草,冷冷地跟他們道別。

趁我心情還沉浸在愉悅氛圍中,帶著孩子們去麥當勞。我傻不隆咚地望著那片幸運草發傻,妻專心地看著報紙,孩子在遊戲區玩得不亦樂乎。有個小女孩靠近我,凝望我的幸運草。

「那是幸運草嗎?」小女孩很識貨,我開心的跟她聊了起來,知道她也是一直在找幸運草卻總是找不到。

「這個幸運草...可以送給我嗎?」小女孩哀怨的看著我,讓我想起當年渴望幸福降臨的小男孩,心頭不禁一酸。

「妳慢慢找,一定可以像我一樣,找到真正屬於妳的幸運草。」我摸摸她的頭,充滿歉意的拒絕。她失望的低下頭,走回她的座位喝可樂。她是跟她同學一起來的,她和同學交談了幾句,兩個人一起走到我桌旁。我和妻滿懷興趣的期待,看看她們要做什麼?

「我同學可以看一下你的幸運草嗎?」我怎能拒絕這麼可愛的請求呢?於是大方地拿給她同學,驕傲寫滿了我的臉──因為她們引起了周圍的注目,我從餘光看見有幾桌正在朝我們這裏張望。她同學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還拿到燈光下透著光來看,最後遞還給我,不屑的說:「是用黏的啦!」

我馬上凍僵在原地,聽到四周傳來「假的」「騙小孩」一類的耳語,腦袋是轟然巨響,拿著那張護貝是反駁也不是、不反駁也不是。更狠的是她同學臨走還丟下一句:「找不到也不要用黏的來騙人嘛!我們走了啦!」

妻趕緊拉住惱羞成怒的我,用眼神示意我別去跟小朋友計較。我無力地靠坐在椅背,以手搓臉讓自己冷靜:以後這家麥當勞再也不會來光顧,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晚上就寢前,我又拿出幸運草端詳,我沮喪地跟妻說:「為什麼許多人相信找不到的東西確實存在,看到了真正的東西卻要懷疑它的真實呢?」

「親愛的!」妻溫柔的靠在我肩上,把幸運草擱在床頭。

「因為他們不相信好運不是降臨在他們身上呀!只要我們知道這份幸運是真的,何必非要靠外人來證明不可呢?幸運不是已經降臨我們家了嗎?可不要為了這一點小事,讓原本的幸運變成不幸唷!」

聽了妻這樣的話,我微笑地親了親她的額頭。是啊!幸運早已出現,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眼光呢?我差些就讓無辜的四葉酢漿草變成我心裏不幸的幸運草,真是愚蠢!心結豁然開朗,於是我開心的關上燈,享受擁有幸運草以來,真正感覺到的幸福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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