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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生命的殞落
作者: 紅綾	日期: 2006.07.04　　天氣: 　心情:

將額頭貼在地上，耳邊是法師念經的聲音，那一晚是公公頭七，我的心卻異常清明。

親愛的，我心疼你這一生的遭遇。

公公的不負責任，造成婆婆外遇，從小，對於父母與家庭，你應該既陌生又渴慕吧？

我永遠記得，我們宴客那天，接近中午時分，伴郎打電話來緊張的問我們在哪裡，對於我們在麥當勞吃早餐的輕鬆答案，伴郎有多訝異。

我們甚至要安撫他，晚上才請客，下午再集合就可以。

我是家中長女，對於婚禮的簡單，媽媽到現在還掛在心。

我不想讓沒有長輩作主的你覺得麻煩與為難，所以婚禮的一切，我選擇不講究與簡單，畢竟，我只想與你長相廝守而已。

沒有勞煩任何長輩，我們一手打理了我們的婚禮，也獨力建立我們的家庭。

宴客那天，坐主位的公公，只簡短的告訴你，什麼都不能給我們，覺得很對不起。

你不只一次對我噓唏，婆婆外遇離家又早逝，加上你與小叔分別獨立，你的家，可以用家破人亡來定義，而這都是因為公公的不負責任而起。

自從公公被診斷罹換肺癌，我們就有心理準備面對這一天。

幾週前，你通知我公公病危，雖然你不斷強調，以我們現在的關係，我沒有義務花時間探望病人。

不過，我還是去了。

不是為你，只為了圓滿我與一位老人，翁嫂的緣分而已。

我選了週五的夜晚去探病，因為我知道，週五夜晚是你的約會之夜，而我不想遇上你。

那一夜，公公神志依然清醒，問我為何好久不去探望他，對於他的問題，我沒有回答。

陪他隨意聊了一下，他卻不斷要求看護陪我到外頭去聊聊。我不知道，對於我們目前的婚姻狀況，你讓公公知道多少，但是我不免多疑的想，是不是你帶了她去探病，所以公公暗示看護跟我打小報告？

對於公公的催促，我只笑了笑，因為，答案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過了幾天，你又來電告知，公公情況不好，而我，依然選了不會遇上你的時間，前去探望。

那一夜，公公已經無法言語，也不能確定神志是否清醒。

我只能默默的坐在床邊，什麼也沒想。

在我要離去時，公公卻拉住我的衣角，像個無助的孩子，眼中依稀有淚光。

「爸爸，你先休息，我過兩天再來看你。」我說。

罕見的，公公並沒有鬆手。

「妳不要怪XX。」公公口齒不清的說出你的名字。

我不確定公公的意思，但是不知怎麼的，好一段時間沒有哭泣的我，眼淚卻飛快湧出。

在醫院，我制止了情緒與淚水，但是那一夜回到家，我卻失聲痛哭，絲毫不能停止。

後來，我又抽空到醫院走了一趟，那一次，公公已經完全失去神志。

我不知道，在人生旅途的最後，回顧這短暫的一生，已經神志不清的公公到底能不能感受？有沒有什麼憾恨？

公公過世的那天凌晨，我錯過你的電話，一直到天光，我才趕往殯儀館上香。

小小的牌位、小小的香爐，插上一支香，那一刻，我深深體會到，原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不過是業的流轉而已。

一回頭，卻見你皺著眉。

「別太難過了，人生在世，所遇上的人，都只是來陪彼此走一個過程，時候到了，就相遇，時候到了，就分離。」看著你的眼，我說。

你的神色，讓我知道，你覺得我是神經病。

我笑了笑，親愛的，我沒說出口的是，正因為只是彼此陪伴對方走一個過程，那麼是不是更該珍惜緣分？不要隨便蘄傷對方？

在公公頭七的夜晚，我來到靈堂，據說，這一天，如果家裡人沒到齊，死者心中會有牽掛，不肯安息。

「以我們現在的關係，妳真的沒有義務來幫我這個忙。」你說。

「我說過了，我做這些不是為你。」

在火爐邊，我們沉默的燒著紙錢。

「我知道我對不起妳，但是妳真的不能再繼續瘦下去了。」在回靈堂的路上，你拉住我的手說。

嘆了口氣，親愛的，我真的不想理你。

自你外遇發生以來，你有太多的要求不合情理。你拒絕見到我哭泣；拒絕感受到我憤怒、傷痛等負面情緒；現在連我減輕的體重，你都無法客觀容許？

你的要求，如同用刀傷了人，卻不許對方傷口流出一點血跡般的不合情理。

做完法會，法師問公公是否滿意，公公給了個笑茭。

「你們家裡是不是有人沒到？」

「我老婆正在坐月子不能來。」小叔說。

「伯伯，你二媳婦正在坐月子沒辦法來，你就不要掛心。」法師說。

又是笑茭。

連問了幾次，公公只是笑，法師最後沒辦法，要身為長子的你自己跟公公交代。

你連說了幾件事情，公公就是不肯給一個聖茭。

直覺的，我跟你拿過銅板，公公掛心的會不會是那晚跟我說的最後那句話？

「爸爸，如果你是擔心我跟XX的婚姻，您就別操這麼多心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福氣，我們自己會好好處理。嫁到你家，有緣成為一家人，我沒有悔恨，您就好好去吧，別為我們掛心。」我在心裡默念著。

銅板落地，一正一反。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妳跟爸說了什麼？」收拾東西的時候，你靠過來問我。

「沒什麼。」我一語帶過。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你說過的一段話，關於婆婆的。

「其實，我覺得很愧對外婆，她女兒嫁進我們家，我們家卻沒有好好善待人家女兒。」

親愛的，對於嫁給你的我，你又該如何善待我？

我抬頭看了看夜空，不知道那天是初幾，只覺得星月無蹤。

如果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只是業的流轉，那麼，親愛的，我該陪你走到哪一段，我們之間的緣分才算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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