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來母親逼婚逼得緊，日前又為我物色了一個女孩。

    「過了年就三十八了，不為自己想也為我想想，我再活也不過幾年，你叫我如何去向你

父親交代」母親淚聲俱下，又提起已過世多年的父親，我不免又一次心軟，而降在她半逼迫

的眼淚下，只好一次又一次地上那猶如刑台的相親場面，我極怕那種好似親近，但事實確是

陌生的尷尬。

　　當然這一次也不例外，我無言望著窗外街車出了一會兒神，母親碰碰我的手臂，意識我

說說話，未免再惹她老人家生氣，我只好問問那女孩在那裡工作之類的家常話題，女孩熱切

地說：「我在一家會計事務所工作，做了好多年了……」

　　我聽著聽著之後，只見女孩的嘴一動一動而沒有了聲音，我的思維隨著街車而記起妳讀

過的一則趣事，嘴角不經意的上揚，我的表情一定讓那女孩會錯意，她得到鼓勵似的更滔滔

不絕，我掏出菸包，燃了菸，讓煙朦朧了對方的臉。

回到了家裡，母親便急著向我說

「我覺得杜小姐不錯，大大方方的，你說是不？」

「你要覺得不錯就好，隨您意思」

　　我說完話不等母親開口，即進了房間，順手關上房門，一則我怕母親的步步逼近，一則

亦不知將如何面對妳，所以我逃避了，有心要母親決定。

　　「你如果結了婚，我們之間就譜上了休止符，這樣對你我都好」這是妳曾經對我說過的　　

話，我依然記得，也因此遲遲不想定下婚事。　

我們會譜上休止符嗎？想至此心中不免輕痛了起來，我並不想畫下那個符號。

然而，我也要告訴妳，我好想讓這沒有明天的日子持續下去，但是在心底卻無法告訴自

己，將能持續多久。

　　認識妳，是在我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圍在我身旁的女孩不少，妳的出現沒有讓我驚艷的

震憾，卻像一縷和旭的輕風不著痕跡的吹向我。

　　一日，我帶著一個女孩去聽一場演講會，會後，我遇見一群老友，大家因久未見，顯得

異常興奮與熱切，大夥相偕至一家熟悉的飲料專賣店，妳正好在那兒打工，我們一群人霸佔

了整間店，妳忙碌的為我們調茶，亦忙碌地與我們話家常，妳和悅的笑容與嗓音，我忍不住

心中的好奇，頻頻注視著妳，整晚我的心被和樂的氣氛包圍著。

大夥正為演講會中的一個單元「如何去愛你所愛的人」而熱烈的討論，有人向妳喊道

「小關，妳也來說說你的看法」見妳不慌不忙地端著幾杯調好的水果茶，笑盈盈的走來，那

天妳著一身輕裝，淡藍條紋襯衫配深藍長褲，髮乾淨的束在腦後，成微綣的馬尾，走起路時

微微的晃動，更顯輕快活潑，妳一邊把茶放在桌面，一邊輕輕地說

　　「當你所愛的人，正慷慨激昴的談論世事時，你如何即時為他調上一壼好喝的水果

茶，讓他潤潤喉」妳的回答雖然不是什麼精闢理論，但也令人為之一震而拍手喝采。

　　一群人瘋顛的叫鬧至深夜打烊，才依依不捨互道再見，亦順便約定定期的聚會時間。

在大夥聚會時光裡，妳爽朗的談話和笑聲，總是適時的切進我們的話題裡。
　　
　　在幾次聚會之後，我赴約時不再帶女伴，因為我感覺出妳有意避我，妳同我說話時有著　

禮貌和客氣的距離，所以我不想與別人有不同的對待。

「你的朋友？」

　　又一次的聚會，我一進門，你就問我，我笑笑沒有回答妳的問話，妳也不以為忤，和悅

的領我入座，我漸漸明白，妳那簡簡單單的隨和，是吸引我的地方，而隨和中又帶著孩童般

的真誠，難怪大夥會那麼喜歡妳。

　　有次我去得較晚，大夥正高談闊論，妳悄悄地把水果茶放在我的面前，然後坐在我身旁

輕聲地說「明晚，體育場有場籃賽，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啊」我愉快的答允。

　　隔天，我到達球館門口，見妳一人迎面走來，很訝異，我一直以為是大夥行動，心中盪　　

起異樣的感覺，好舒服，好貼心。

　　球賽進行中，遇有精采的灌籃或運球過人的動作，妳會緊張的拉著我的手說「他很厲害　

是不？」

我多麼喜歡讓妳用微濕冷的手握著，那是一種毫無壓力的親近與依賴。

　　日後，遇有各頪球賽，我們總會相偕同往，看羽球賽時妳會為球員辛苦而激烈的賽程感

到心疼，妳最愛在冬天看棒球賽，曬著暖暖冬陽，吃著零食，心情好似郊遊。

　　妳也喜歡打保齡球，聽著球瓶互相撞擊的聲音很乾脆「框朗」一聲明明白白出現自己的

得失，妳在感情上的處理也像打保齡球一般，我則不以為然，我喜歡帶著朦朧的神祕美，太

明白太清楚的感情會失去憾人的力量，我不知道這看法的差距，會讓妳從我身旁走過而不自

知。

後來我的工作出現危機，強烈的自尊心，讓我一整年避開老友與妳，當公司宣佈結束營

業時，我卻渴望與妳一訴。
　
　　一晚，我裝做若無其事般的走進店裡，妳發現是我，便低頭看妳手腕上的錶，那時已接

近打烊時間，妳用疑惑的眼望我。

「我…等你下工…」我說得有些結巴。

　　那夜，月色極美，暈黃的月高掛著，幾顆星星在旁發著耀眼的亮光，夜風，已有深秋的

寒意，妳用方巾緊緊裹住自己，側著臉問我

「大夥把你列入失蹤人口了」

「失業了」三個字出口，解放崩緊一年的心弦。

　　妳從方巾伸出妳的手，放進我夾克口袋，將我的手用力的握住，我的心隨著妳暖暖心意

而溫暖起來，我們就那般手握著手走了大半夜。

　　道別時候妳的雙眸在夜裡如星星般發著光，妳用雙手鼓勵式的拍拍我雙頰，我順式將妳

的手握緊用力的在自己的臉上好一會兒。

「為什麼我不早一點發現妳」我有一些賭氣的說。

「你早發現了，不是嗎？」妳這樣反問我。

無言的望妳，心中嘆息著，這是我的疏忽，被自己的男性沙文疏忽。

　　接下來的日子妳忙著辦結婚，而我卻天天忍不住的去找妳，而妳總陪著我走一段長長的

路，說說店裡的趣事，讓我鬱悶的心情得以舒緩。

「這麼快就決定自己的婚事，也不早一些時候告訴我」我一時無法接受妳結婚的事，有

些惱怒的問妳。

「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你沒來店裡，我想你大概也不會在意我…而且家裡…所以很快決

定了」妳的話透著涼意，我又再一次無言，無言地承受愛人要結婚新郎不是我的一種心亂和

乏力。

妳的結婚喜筵我去了，心不僅亂還有些痛，佳餚吃在嘴裡沒有一點味道，激動的握著酒

杯微顫著，大夥愉快地相互勸酒，也許自己想醉，所以多喝了幾杯，等喜筵散後，我幾乎站

不穩腳步，妳的致友小葉，扶我上妳工作的店裡，那夜妳當然不在，水果茶裡缺了妳調的味

道。

「妳的他沒接妳下工嗎」有天我好奇的問妳

「我知道你會來，所以不叫他來」

望著妳清澈的臉龐，我情不自禁的腑下身吻妳，妳來不及迴避，便讓我深深的鎖住，我

放縱著自己的情感，一點一點落在妳的唇上。

我綣戀上妳的唇，只要輕輕接觸，我便激情的無以自拔，而深陷在妳柔軟的紅唇，而妳

的回應加深我的著迷
。

夢裡，常被自己的激情而驚醒。

白天裡，我常孤獨地用完早餐。

然後望著藍天發愁。

報紙上的「尋事版」被我勾畫得紅紅綠綠，對找新工作我有極度的無力感，一方面受了

以往工作性質的影響，一方面也因高不成低不就的心態，而對想要找的工作訂的條件太過於

高，但往往事與願違。

妳為了陪我，亦將晚間的工作辭掉，到一家保險公司做事，白天我們時常至股市掛單，

再不就到咖啡屋裡委靡地過一個下午，日子不僅傭懶，而毫無生氣。

在一個下雨的午後，我們尋一家鄰街的咖啡屋，座進靠窗的位置，觀了一會兒屋外的雨

景，妳取來一張白紙，適切的寫下妳的心情…

恍若進了絕地

起不了回生的心情

沉沉地

故事裡

總說著輪迴或來生

是這輩子希望

長年的歲月

我一直將你設置在夢中

若夢是種預測

好與壞都不是直接的情緒

不再為賦新詩說愁

只是烙印在心底的往事

如

春蠶吐絲

一天一地

走到那裡

裹到那裡

讀完妳的詩句我莫名的激動而攬妳入懷，這不只是妳的心情，也是我的心情啊！

有日我們搭旗津渡渡輪過海，在旗津市區胡逛，吃零食，一整排的海產店，客人一波

波，圓桌圓凳像極了流水席。我們一個零食攤吃過一個零食攤，直往海邊逛去。

　　除了管制區內的海灘較為乾淨外，其餘的海灘零亂叫人敗興，妳一時遊興盡失，想往回

走，我拉住妳。

「即然來了，就眼不見為淨，裸腳踩踩細沙玩玩海水也很好」

妳順從地讓我領著妳，不停地在沙灘徘迴。

金黃色的夕陽燦燦爛爛地洒滿海面，耀眼的水波讓人睜不大雙眼，立在夕陽下的妳，瞇

起眼瞭望，微風輕掀起妳的裙襬，我斜躺在沙灘上，望著妳被風掀開的裙襬下一雙勻稱的小

腿，貪婪的巡視妳身軀，不由得心猿意馬的心亂起來，但也隨之鄙夷自己，我發現了妳微凸

的小腹，我挫創的閉起眼，一下子許多事回到了現實，這是多麼讓人無所適從。

　　每回見妳之後，都告訴自己最後一次了，但不見面的日子卻變得漫長而難挨，到了約定

時間，我的雙腳便不由自主的往約定的地點走去，在無人的角落，我用顫抖的手托住妳的臉

龐，讓痛苦一刀一刀割著心，讓血任自淌著，我的吻也悲也狂熱，但迷戀之後，妳日日漸大

的腹，像盆又冰又冷的水，直往我頭上澆，我心欲碎。
　
　　「我們別再見面了」

妳不忍看我在冷熱之間折磨，只好把保險公司的事辭掉，又回到飲料專賣店工作，也改

換上早班，妳存心等我完全冷卻後，從新審視我們的感情，也好讓我專心去找份工作。

　　就這樣，我們不再見面，雖然日子寂寞而想妳，但有了新工作之後，感情不再那麼衝

動，我們常在電話中互道近況，妳告訴我妳生了一個調皮的男貝比，以及妳老公有個逢場作

戲的女友……妳對婚姻有著極保守認命的態度。

「你看離婚率那麼高，是因為太自我太率性和不尊重婚姻的結果，如一對曾經海誓山盟的

夫妻，萬一有天一方出軌了，受傷害不是一方而已，像我們現在算什麼，我不好過，你也不見

得心安，有緣也得要有份才會圓滿，你說是不是呢？」妳錯帶著憂傷的口氣說著。

　　「如果妳老公出軌呢？」我有意這樣問妳。
　

「夫妻必須是有情有義的，萬一他無情了，最起碼我會給他回頭的機會，如果他連義也

不顧了，我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事情沒有遇到很難說，你如是我丈夫，我想我會心碎吧」

妳帶著迷網說完，我竟為一句「我會心碎」而有了滿足感。

我的婚事，還是母親做主了。

「按你的個性和做法，一輩子也結不了婚，也不想想自己幾歲了」

母親當然不知道我們的事，我讓母親做主，不因為我毫無章法，卻因我竟留戀相愛不能

的折磨，愛上這自虐的感情，沒有決心要把我們之間做個結束。

「我要結婚了」婚禮的前三天我才迫不得已的告訴妳，無論如何我是心疼妳的，電話中

妳有好長的一段沉默，我知道你聽到消息後的乏力感，如同我當年得知妳要結婚的消息時的

欲振乏力，於是我問「妳還好嗎？」

「你不是說不結婚了嗎？」妳情緒激動，反問得毫無道理，但我一樣無力招架。

「想見妳，可以嗎？」我動情而憂心的問。

初秋的澄清湖極美，茂密的樹如篩綱，被篩過的陽光成點狀式的金亮，像地毯般的一路

舖去，我們延著湖岸走，妳依然把髮束在腦後，我掏氣的將妳的髮帶拆鬆，浪般的髮即像瀑

的泄下，妳輕叫一聲，笑著回過身，雙手攬住我的腰，不動的望我許久，才喃喃地道

「你要結婚了，以後就不方便見面，今天就當是個紀念日吧」

「往後一樣可以見面呀！」我企圖用駝鳥式的心態來面對我們這段情。

「結婚了身份不一樣了，感情的事我比較自私不要與人分享」我欲要爭辯妳的自私，但

妳堅時搖頭的制止我「對你的妻忠實吧」妳的神情是那麼落寞，在那一刻言語竟成為我們之

間的障礙。

湖岸楊柳隨風搖曳，發出沙沙聲息，四周蟬鳴不絕，但更顯寂寥，妳屢屢立足深情款款

的望我，少頃，妳又低頭似無聲嘆息，我的心隨著妳起落，妳如是反覆。

「不是訣別」我動容激亢的說

「我知道」妳用極低的聲音回答，豆大的淚滴落塵土。

「相愛不成，也是朋友」我用力搖妳雙肩。

「我知道」妳的淚更密，擁妳入懷，揉著妳，揉著兩顆欲碎的心。

「我低估了自己的感情，我……」妳忙著拭淚，淚亦忙著掉「接到你的電話，我要我自

己不許哭，但是我激動得自己都受不住」

妳淚成串，我的心揪成一團。

「我回去取消婚禮，妳不要哭」我毫無意識的脫口而出。

「別說這種話，我不哭就是」妳的眼眶裡聚滿淚水。

離情依依，我雖然還有很多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還是妳毅然甩開我的手，揮

塵離去，無奈地望著妳離去的背影，我頹喪地閉上眼，突然間覺得四周的景物蕭索無比。

在夜裡我多次醒來，心是亂的。捻亮抬燈，燃了根菸，猛吸一口，徐徐地將煙吐出執起

桌前的筆揮灑下…

心情如同

夕陽赴月的邀約

無法拒絕的一種絕望

痛的感覺

在擁吻中清醒

斯磨之間

離愁

竟成鋒刃的匕首

直刺胸口

燃起菸

猛吸

不想說痛

夜深人靜，一股涼意襲上心頭，妳我的這段情，就在這夜裡將它封塵、深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