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頭望著那位年齡和自己母親相彷的婦人,心裡瞬時被潮擁而至的心痛與不捨所淹沒。
「……這一次終於還是閃不掉……」要多少的苦難和艱辛,多少的血淚和痛楚,才能把一個靈魂折磨得只剩下對生命的妥協與對命運的無奈?
「妳前幾次受傷之後,難道工廠都不會想辦法改進那些機器的操作方式嗎?」那年還天真稚嫩的我這麼無知的問著。
婦人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不像在難過自己即將失去兩隻手指,倒像是在喟嘆我對世事的無知,「有工作做就已經很偷笑了,老闆連發薪水都快要發不出來了,哪還可以改什麼機器操作的安全?……再說為了家庭和孩子,再怎麼明知危險也不得不做下去啊……有工作做還算好的咧,我們左右旁邊的其他工廠,老闆都說過完年要等通知再來上班……」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或能夠說什麼。
手外科的教科書上在第一章的第一段就開宗明義的告誡我們:"Each inch of one's hand equals to each inch of one's financial life",可是教科書上不會告訴我們,當這些失去的手指或臂膀代表的是生活的重擔,雇主的壓榨,未來的茫然與不知所措,或是許多生命中不得不面對的無奈時,我可以為這些已經失去的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