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韻書可以看出語言的改變。何謂韻書?韻書是人們把語言中相同尾音聲調的字分門別類的集合在一起,每一類為一韻,也就是說選用同一韻的字為各句的句尾字,這些句子便押韻。韻書用來方便寫詩做詞時尋找同韻字,形同字典。
韻書最能表現出語言發音的改變。古代韻書分類的韻腳就是古韻,最後一版是清朝的【廣增詩韻集成】。現代韻書分類的韻腳就是新韻,新韻是依據民國三十年政府公佈的中華新韻,新韻也就只有這一版。
第一本官方古韻書出於唐代,是為「唐韻」,當然唐之前也有韻書,齊梁時代就有私人的韻書,唐韻有二百零六個韻,宋朝改為廣韻,有一百零八個韻,到了清朝成了一百零六韻,是為詩韻,也是今行的古韻。
新韻的產生是因為國民政府把國字,由八個以上的聲調的讀音整理成為現行的國語四音加上一個輕聲,韻腳就簡單了,國音有ㄅ、ㄆ……等母音,ㄧ、ㄨ、ㄩ三個介音,和其餘的子音,大致上只要子音相同,第一、二聲為平聲韻,第三、四聲為仄聲韻,一共三十六韻,會注音的人就會分辨,這就是中華新韻。
韻腳會因方言讀音不同有不同的歸類,時間、群族的融合也造成讀音緩慢的變化,因此歷代都有韻書的重編,韻腳一直合併,愈併愈少。由上面所述古韻書的版本來看,由唐朝到清朝這一千三百多年之間,韻腳減了一半。而民國七年的那次,一勞永逸的把漢字讀音劃入四聲部。(漢字讀音的人工改革在民國七年,但是民國三十年才公佈中華新韻,而且內容也只是原則性的列舉示範。)
科學、政治往往是抹煞文明之美的黑手,漢音之美自此走入歷史,漢文不再有豐富的陰陽頓挫,旋律抹平了許多。「新編國音新韻」的作者在序文中寫到「聲韻之確立,畢於一役」,這一役是何等的悲慘。提倡中華文化之美的人滅中華聲韻之美於無聲無息。而當時保留最多古漢音的兩種方言更是在「說了要罰錢」的地位,和日據時代相同。
中國共產黨藉全國統一之名把中國文字之美殺了,中國國民黨藉全國統一之名把漢音聲調之美抹平成四聲。坦白說有點好笑,爭著說是自己正統的政權,而自己卻先把自己閹割了。至於現在強烈要「去中國化」的那些人來說,再把殘根剷除並不難。只是有必要這樣做嗎?他們可以再創造一個數千年孕育出來的文化嗎?
妳知道嗎?沒有漢字,韓國人沒有辦法出書,沒有漢字日本就沒有報紙。布袋戲的「定場詩」,那裡面多數的角色可能是,最能夠和唐朝人對話的人或是說木偶。正統的歌仔戲放著一個世界重要文明的密碼。
台語嚴格來說一個字包含三種讀音,白話音、文言音、訓讀音,客家話也有類似的結構。這兩種語言唸起中國古典的詩詞是那麼的優美,唸起中國古文是那麼的順暢。有一次我參加一個志願服務法的講習,主持人分別徵求自願者以台語和客家話分別唸出部分的條文。兩種語言都讓我深深的感動,國語寫的法律條文在台語和客語的朗誦下,明確但不失優美。完全感覺不到法律的冷漠。當然這還要歸功於那兩位文言音運用自如的學員。
台語列入正規教育之中,我在想第一個重點訓讀音會先不見,再來是文言音。台語的白話音算是粗俗的語言嗎?不會除非妳自認是蠻族。聽聽「南都夜曲」吧,那首美麗的詩歌用的幾乎都是白話音(其中有幾個字是不是白話音,微風不敢妄下斷言)。白話音會比較不嚴謹吧?是的,沒有明確對應的文字,就沒有深厚的共同認知背景,還要漫長的歲月來醞釀。不過微風倒是覺得一個都不能少。
微風一芥平民,無意參與政黨、民族意識的爭端,只是點明文化不該被切除的筋脈。其實大部分的人也都一樣吧,都追求美鄉土、善人情,安和樂利的日子;崇尚美麗的文化。政治不必拿文化來開刀,只要告訴我,你提倡的文明有多美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