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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羅榮光戰紀 ( 魂歸故里之前)
作者: 促膝長談	日期: 2012.09.03　　天氣: 　心情:

1900年6月初，落日的餘暉映照在天津大沽口炮群灰褐色岩石上，羅榮光像平常一樣巡視著陣地，遠處陷入暮色水面隱藏著八國聯軍的艦群，這種清冷的平靜令羅榮光產生一種不祥的預兆。
　　天津，羅榮光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四年。這些年裡，除了不得已的一些官場應酬和操練士兵之外，就是精心研究大沽口海防線，構成了他的全部生活。跟其他清軍將領不同的是，他認為自己就是一個老兵，不太喜歡獨自呆著總兵府，沒事就和官兵同吃同住。
　　剛出任天津總兵的第二年，他老婆林氏興沖沖地從湘西乾城鴉溪趕到天津，心想以後就能過上富貴的日子。沒想到卻看見丈夫成天穿著土布褂子與士兵們在校場摔跤，有時候不慎被兵勇摔倒，灰頭土腦的羅榮光還嚷著“來、來、再來、再來一盤”。林氏也忍不住笑了，心想丈夫在外多年，乾城人性格大大咧咧的特點卻是一點沒變。
　　住了兩個多月，她想念家中的孩子，便要回家。
　　羅榮光說：“回去也好，把家裡看好。孩子長大了，能念書的就念書；不能念書的就投軍，報效朝廷。”
　　林氏小聲道：“老爺，你也納個妾，生活上有人照顧你，我也放心一些。”
　　羅榮光頭也沒抬說了一句“嘴巴多”，抓起放大鏡俯身看桌子上的海河佈防圖去了。
　　後來，他奉命協同洋槍隊作戰，跟隨英國人弋登學習炮術，學成後被委統開花炮營。這時，羅榮光決心採用先進技術以固守海防。光緒七年，他創設水雷營，遴選各營將士演習佈雷技術，兼授化電、測量等知識。並在海河流入渤海灣的海口處，修築南、北炮臺，封鎖海上咽喉。有北炮臺2座，南炮臺3座，都用磚石與糯米三合土粘結砌成；台高數丈，周圍有護台牆，牆外有壕溝；每座炮臺營盤設有高大堅固的炮臺、練兵場、駐兵營房和彈藥庫。5座炮臺裝置大小炮100多門，駐兵2000名。
　　數天前，朝廷下旨調升羅榮光為新疆喀什噶爾提督。當時八國聯軍藉口保護洋商洋教，先後集結兵艦38艘於大沽海面。部將和幕僚勸言“何不離此赴任新疆，一者遵旨赴任可表忠心，二者以避戰火可保高官”。羅榮光雙手一擺，謝絕眾人美意。他堅信苦心經營二十四年的大沽炮臺已形成良好防禦體系，自信有把握與洋人一戰。接下來奏請留任，鎮守大沽口，大沽口三軍士氣高漲。
　　羅榮光留任的消息急得八國聯軍司令瓦德西團團轉，他心想：羅榮光是個老頑固，不好對付。於是，派出聯軍特使謁見直隸總督裕祿，假意說“只有四五艘艦船駛入海口，以保護天津租界各國僑商，免受義和團滋擾，並無他意”。裕祿竟然答應洋人要求，下令開放海口水道，讓洋艦駛入5艘。羅榮光得訊大驚，親自去天津總督府要求裕祿收回命令，堅決阻止洋人艦船入內。
　　16日下午五時，聯軍特使來到大沽口南岸炮臺營盤最後通牒羅榮光，限令駐軍無條件17日淩晨兩點之前交出炮臺。羅榮光不等洋人念完便奪過通牒，一言不發地撕成兩半。聯軍特使驚愕萬分，只聽見這個頭髮花白的老將軍語氣輕蔑地說：“狗雜種，要打就打，你爺爺懶得聽你‘屄塞’（與批塞同音，囉嗦的意思，乾城方言）。”
　　是夜，八國聯軍背棄通牒協議，提前四小時發動進攻。
　　第二天清晨6時，北岸炮臺被八國聯軍攻陷。羅榮光急令加強南岸炮臺的防禦，並要士兵疏散彈藥，以免南岸炮臺的彈藥庫像北岸那樣被流彈擊中引起爆炸。他心裡盤算著：我軍已擊沉了“機略號”、“亞打告”、擊傷“吉利鼓”、“意爾德斯”、“力量號”、“亞爾舍林”，只要南岸陣地還在手上，保持犄角之勢，完全可以贏得時間，等直屬總督裕祿的援軍和北洋水師，即可扭轉戰局。
　　上午9時許，南岸炮臺副左營的彈藥庫被擊中，鎮守南岸炮臺的主將韓琦身負重傷。南岸炮臺與副炮臺被八國聯軍艦隊切斷，一個多小時裡，兩千名官兵全部殉難。
　　羅榮光保持冷靜，沉著指揮主炮臺應戰。有哨官回報：昨天午時，沙俄主力艦“機略克”號等5艘兵艦已相繼駛入海口，包圍於家堡北洋水師的艦艇，水師統領葉祖圭貪生怕死，早已倉皇撤退戰場。羅榮光心裡一顫，知道自己已成孤軍。身後是繁花如錦的天津城，如今已亂成一團，居民爭先恐後地向北邊湧去。
　　一陣急促的炮聲打斷羅榮光的思維，看來誓師大會那句“人在大沽在，地失血祭天”怕是要兌現了，羅榮光心中暗付。他定了定神，對身邊的副將說：“你們用小炮頂住八國聯軍的快艦，我回總兵府處理一下家務事，很快就回來。”羅榮光翻身上馬，大聲繼續說：“你們放心，我羅榮光不會丟下弟兄們的！”言畢，朝天津城奔去。將士們面面相覷，一時不知所措。　　
　　羅榮光打馬回到總兵府，讓少夫人和少爺進書房。不一會兒，書房傳出羅榮光悲憤地聲音：“如今彈盡援絕，為國捐軀，理所當然。洋鬼子進來不會放過你們，朝廷命官的妻室豈能甘受淩辱，不如一道殺身成仁!”肝膽欲裂的羅榮光提著一把染著鮮血九環大背刀摔門而出，管家看見少夫人抱著少爺倒在血泊中。
　　回到主炮臺營盤的羅榮光雙目赤紅，這時八國聯軍的陸戰隊已登陸，慢慢靠近大沽口主炮臺，羅榮光率部與八國聯軍陸戰隊展開近身肉搏戰。
　　混戰中，英國皇家花劍的冠軍出身的八國聯軍陸戰隊隊長指著鬚眉皆白的羅榮光說：這是他，要抓活的。
　　一個高大的英兵端著毛瑟槍向羅榮光刺過來，羅榮光原地轉身，左手抓住毛瑟槍槍管往後一拖，右手的九環大背刀順勢砍去，這個英兵的雙手竟然被齊刷刷地削斷。
　　兩個英兵一同刺向羅榮光，只見羅榮光半個矮步搶在他們前面，先用九環大背刀隔開兩把刺刀，然後刀刃切向兩人胸前，一個橫斷，兩個英兵應聲倒地。
　　八國聯軍的陸戰隊縮緊包圍圈，羅榮光身邊的士兵越來越少。他們用刺刀把羅榮光逼到炮臺擋牆的角落，可一接近羅榮光就是斷手斷腳，他們回頭望著陸戰隊隊長，仿佛請示下命令開槍吧，中國老鬼太難纏了。
　　包圍圈越來越小，陸戰隊隊長親自上陣，打算以滅清軍士氣。其實他不知道羅榮光等的正是他。經過一夜鏖戰的羅榮光此刻靠著擋牆喘息，看清楚這次走過來的是精練的官兒。
　　羅榮光靠著擋牆，盤算著對手的弧形戰刀，拼速度肯定不行，周圍的屍體這麼多，不利於閃躲騰挪，其實也無所謂了，關鍵是拉這個狗日的墊背，才划算。他想起了自己的花炮師傅戈登，最喜歡逼著對手下跪，趾高氣揚地從側面砍下對手的腦袋。
　　果然，陸戰隊隊長出劍迅速，三個回合下來，羅榮光的右臂，左胸和大腿各中一劍。羅榮光半跪著，用刀支撐著身體不到下去。聯軍陸戰隊隊長很有經驗的遠遠一劍將羅榮光的九環大背刀擊飛，迫使羅榮光就範。
　　在陸戰隊隊員欽佩讚揚聲中，他拎起羅榮光的後衣領，嘰裡呱啦的炫耀著自己的武力，突然覺得小腹一陣冰涼。不知何時，羅榮光左手倒握著一把魚形小刀已撩開他的肚皮，只見花花綠綠的腸子往外湧。“開槍，快開槍……”他絕望地尖叫。這時羅榮光對他露出謎一樣的笑容，陸戰隊隊長覺得這個東方老人太詭異了。
　　正午時分，沒有援軍的羅榮光率部以身殉國。
　　三日後，天津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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