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值服務
住戶搜尋
心情貼
直播
感興趣
手機交友
還沒登入愛情公寓嗎?
還沒加入愛情公寓嗎?
馬上進入公寓和
10,555,941
個住戶交朋友~
最新留言
想聊天
對我感興趣
互相感興趣
想約會
逗一下
日記留言
紅包抽抽樂!小資變土豪!
素人也能成為明日之星!
移除此區廣告請加入VIP
檔案狀態:
住戶編號:
796190
★〝瑋 瑋〞★
的日記本
快速選單
到我的日記本
看他的最新日記
加入我的收藏
瀏覽我的收藏
【如果你很愛很愛一個人】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願大家找到快樂】
切換閱讀模式
回應
給他日記貼紙
給他愛的鼓勵
檢舉
檢舉原因
此為詐騙帳號
此為廣告帳號
此為援交帳號
他未滿18歲
此為不雅及騷擾留言帳號
其他
篇名:
失火的天堂
作者:
★〝瑋 瑋〞★
日期: 2006.06.22 天氣:
心情:
一九五一年十月二十一日。台灣正籠罩在一片低氣壓的云層下,
天空是陰暗的,氣溫燠熱而潮濕。時序雖然已是仲秋,亞熱帶卻無秋
意。熱浪侵襲下,每個人身上都是濕漉漉的汗水。
許曼亭在她那木板搭成的小屋里,已經和痛苦掙扎了足足二十小
時。小屋熱得像個烤箱,許曼亭躺在床上,渾身的衣衫早被汗水濕透
,連頭發都像浸在水中般濕漉漉的。而新的汗水,仍然不斷的、持續
的從全身冒出來,從額頭上大粒大粒的滾下來。
從不知道人類的體能可以容忍這么大的痛楚。許曼亭在半昏沉中
想著,難道自己也曾讓母親受過這樣的疼痛嗎?母親,不,這時不能
想到母親。還是去想體內那正要沖出母體的嬰兒吧!孩子,快一點,
快一點,快一點……求求你,不要再這樣拉扯了,不要再這樣撕裂了
,不要再這樣墜痛了……
啊!體內一陣翻天覆地的絞痛,使她再也忍不住,脫口叫出聲來
。無助的、哀求的、慘厲的叫出聲來:“啊!救我……楊騰!救我!
救我!救我……”
那等待在小屋外的楊騰被這聲淒厲的呼叫聲整個震動了,他如同
被電擊般跳了起來,沖開小屋的門,他往里面沖去,嘴里喃喃的、胡
亂的呼喚著:“曼亭!讓天懲罰我!讓天懲罰我!”
他要向那張床扑過去,但是,床邊正忙著的三位老婦人全驚動了
,鄰居阿婆立刻攔過來,抓住他就往屋外推去,嚷著說:“出去!出
去!女人生孩子,男人家不要看!急什么?頭胎總是時間久一點的!
出去!出去!稍等啦,沒要緊,稍等就當阿爸啦!人家阿土嬸接過几
百個孩子了,不要你操心!出去等著吧!”
許曼亭的視線,透過汗水和淚水的掩蓋,模糊的看著楊騰那張年
輕的、輪廓很深的臉,和那對驚惶的大眼睛。他被推出去了,推出去
了……她徒勞的向他伸著手,呻吟的哭泣的低喊:“楊騰,不行……
你走,我和你一起走!不管到什么地方!我和你一起走!”
彷佛間,又回到了戰亂中。彷佛間,又回到全家老老小小都擠在
火車車廂里的日子。火車中沒有座位,一個車廂里擠滿了人,許多陌
生人混在一起,誰也照顧不了誰。車子越過原野,緩緩的、轆轆的輾
過劫后的戰場,車廂外的景色詭異,燃燒過的小村庄,枯蕪的田□,
沒有人煙的曠野,流浪覓食的野狗……"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
傍交河。行人刁斗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營萬里無城郭,雨雪
紛紛連大漠。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聞道玉門猶被遮,
應將性命逐輕車。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蒲桃入漢家。”
她倚著車窗,腦海里縈繞著"古從軍行"的詩句,戰爭不分古今,
不分中外,蒼涼情景皆一樣!她看著看著,淚珠潸然而下。然后,楊
騰悄悄的擠近她身邊,為她披上一件外衣,拭去她頰上的淚痕……她
轉眼看他,楊騰,是她奶媽的兒子。以“家仆"的身分隨行。戰亂中
不分主仆,戰亂中沒有階級。今日相聚,明天就可能挨上一個炸彈,
讓整個車箱炸成飛灰……
她看著楊騰,那大大的眼睛,深深的雙眼皮,年輕而熱情的臉龐
,關懷而崇拜的注視……
疼痛又來了,像個巨大的浪,把她全身都卷住了。她感覺得到那
小生命正在自己體內掙扎,要沖破那里住自己的黑暗,要沖進那對他
仍然懵懂的世界里。好一陣強烈的墜痛,痛得她全身都痙攣起來。阿
婆捉住了她的手,阿土嬸和阿灶嬸在一邊喊著:“用力!用力!阿亭
哪,用力呀!”
用力?她徒勞的在枕上轉著頭,痛楚已經蔓延到四肢百骸,全身
几乎再也沒有絲毫力氣。她抽泣著,淚和著汗從眼角滾落。她拚命想
用力,但是,她的呼吸開始急迫,痛楚從身體深處迸裂開來,她覺得
整個人都要被拆散了,她只能吸氣,腦子開始昏沉,思緒開始零亂…
…模糊中,她聽到三個老婦人在床邊用台語低低交談:“好象胎位不
對……”
“……要燒香……”
“……羊水早就破了……”
“……會不會沖犯了神爺……”
“……外省女孩就是身子弱……”
“……要不要叫外省郎進來……”
要的!要的!她喊著,嘴里就是吐不出聲音。啊,不要,不要。
她想著,不要讓楊騰看到她這種樣子,這份狼狽。楊騰眼里的她,一
向都是那么高雅的!"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冰肌玉骨?怎樣的諷刺呢?清涼無汗?怎樣可以做到清涼無汗?
她搖著頭,更深的吸氣,更深的吸氣……她的思緒又飄到了那艘載著
無數乘客的某某輪上。
船在太平洋上漂著。整個船上載了將近一千人。
船艙那么小,那么擠,那么熱。他們許家雖然權貴,到了這種時
候,也只能多分得一個艙位。她無法待在那透不過氣的船艙里,于是
,她常常坐在船橋下的甲板上,夜里,她就在那兒凝視著滿天星辰。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
犀一點通……”
這是唯一的游戲。坐在那兒,望著星空背唐詩。然后,楊騰溜了
過來,靠近了她坐下,用手抱著雙膝。她看星星,他看她。
背唐詩不是唯一的游戲了。她的眼光從星空中落到他臉上,他的
眼睛炯炯發光。他們相對注視,沒有語言,只是相對注視。她知道什
么是禮教,她知道什么是中國傳統的"儒家教育"。但是,在這艘船上
,在這茫茫無際的大海上。星星在天空璀璨,波濤在船緣扑打,海風
輕柔的吹過,空氣里帶著咸咸的海浪的氣息。而他們正遠離家鄉,漂
向一個未知的地方。在這一刻,沒有儒家,沒有傳統,沒有禮教,沒
有隔閡。她深深的注視著她面前這個男孩,這個從她童年時代就常在
她身邊的男孩……那男孩眼中的崇拜可以絞痛她的心臟,而那烈火般
的凝視又可以燒化她的矜持……他悄悄伸過手來,握住她。然后,他
再挨近她,吻住了她,在那星空之下,大海之上。
一陣劇痛把她驟然痛醒,似乎自己已經昏迷過一段時間了。她張
開嘴,仍然只能吸氣。阿土嬸用手背拍打著她的面頰,不住口的喊著
:“阿亭,醒來!醒來!不可以睡著!阿亭,阿亭!”
三個老婦人又在商量了。
“……不能用躺的……”
“……准備麻袋了嗎?”
“……沙子,稻草……”
“……弄好了嗎?就這樣……”
“……來,把她攙起來……”
她們要怎樣呢?她昏昏沉沉的,只是痛、痛、痛……無盡止的痛
。忽然,她感到整個人被老婦人們挾持起來了,她無力掙扎,兩個老
婦一邊一個挾著她的手臂,把她拖離了那張床。啊,她猛烈的抽著氣
。阿土嬸又來拍打她的面頰了:“蹲下來!用力!再用力!再用力!
”
不要。她想著。這是在做什么?她半跪半蹲,雙腿無力的垂著。
然后,像有個千斤重的墜子,忽然從她體內用力往外拉扯,似乎把她
的五臟六腑一起拉出了體外,她張大嘴,狂呼出聲了:“啊!……”
有個小東西跌落在地上的麻袋上,麻袋下是沙子和稻草,三個老
婦人齊聲歡呼:“生了!生了!生出來了!”
生出來了?生出來了?她的孩子?她和楊騰的孩子?被詛咒過的
孩子?她勉強張開眼睛,看到的是殷紅的血液……
血,殷紅的流向麻袋,迅速的被麻袋下的沙子吸去……
血。是的,那天,父親在盛怒下打了楊騰。
那時已經在台灣住下了,戰爭被□在過去的時光里,新建立的家
園又恢復了顯赫的體系。不是火車里,不是大海上。
在結實的土地上,禮教和尊嚴再度統治一切。可是,青春的火焰
已經燃燒,愛情沒有辦法掩人耳目。父親在盛怒下打了楊騰,用手臂
一般粗的棍子,打得他頭破血流,殷紅的血從他額頭、鼻孔和嘴角涌
出來,染紅了他那件白汗衫。奶媽哭泣著在一邊狂喊:“不要打他!
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楊騰倒下去,又掙扎著站起來,挺立在那兒。父親的棍子再揮下
去,她掙脫了母親和姨娘們的手臂,直扑向楊騰,哭著大叫:“打死
了他,我也跟著死!”
“你不要臉!"父親怒吼,一棍打向她肩上,楊騰大驚,用手臂
死命護住她。那一棍結結實實打在他手腕上。楊騰對她大喊著:“別
管我!你走開!走開!走開!”
“不!不!不!"她死纏住他。讓父親的棍子連她一起打進去。
父親暴怒如狂:“楊騰!你給我滾出去!滾到我永遠找不到的地方去
!否則我會宰了你!”
“我走!"楊騰挺立著說:“我馬上就走!我再也不做你家的寄
生虫!我要走到一個地方,去創造我自己的世界!我走!我馬上就走
!”
“楊騰,不行……"她哭喊著:“你走,我和你一起走!不管到
什么地方!我和你一起走!”
“曼亭!"父親怒吼:“你要跟他走,你就跟他一起滾!滾到地
獄里去!我詛咒你!下賤卑鄙的東西!你如果跟他一起滾,你們都不
得好死!你們生下的孩子,也永世不得超生……”
“不要再說了!"母親尖叫起來:“曼亭,如果你敢跟他走,你
就是殺了我了!”
奶媽走過來,直挺挺的跪在曼亭面前了:“小姐,我的好小姐,
你就放了他吧!讓他一個人走!我一生只生了兩個兒子,大的是阿騰
,小的叫阿勇。你知道嗎,小姐?因為我來你家喂你奶,把剛出世的
阿勇寄在農家,結果,阿勇死了,阿騰的爹變了心,另娶了。我什么
都沒有了,只有阿騰,你讓他走吧!小姐,阿騰配不上你,你是念過
書的大家小姐,他是做粗活的鄉下孩子!你跟了他,也不會幸福!”
“奶媽,奶媽!"曼亭哭著,也對奶媽直挺挺跪下去了。
“我跟你說,我從不知道阿勇的事,現在我知道了!一切算是命
中注定吧,我們許家欠你一條命,我這條命,就豁出去跟了阿騰了!
你別再說,別再說了!是我自愿的!是我甘愿的!受苦受難受詛咒,
都是我甘愿的!”
楊騰依然挺立在那兒,聽到這里,他閉上眼睛,淚珠和著額上的
血,沿頰滾落。他用手摸索著曼亭的頭發,啞聲說:“你好傻!你好
傻!你好傻!”
“滾!"父親狂叫:“不要在我面前讓我看著惡心,我有五個女
兒六個兒子,少了你一個根本不算什么!你給我馬上滾!”
“不要!"母親也跪下了,對父親跪下了。"你饒了她吧!她才十
九歲,不懂事呀!”
于是,父親那三個姨娘也跪下了,她的四個姐妹也跪下了。那天
,是一九五○年的夏天,許家那日式房子的大花園里,就這樣黑壓壓
的跪了一院子的人。
“……咕哇,哇,咕哇……咕哇……”
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又把她拉回了現實。三位老婦人還在床邊忙著
,她已經躺回床上了,汗水仍然在流著,滲入身下的草席里。頭發依
舊濕答答,渾身上下,依然分不出哪兒在痛。但是,孩子在哭呢!咕
哇,咕哇,咕哇……多么動人的哭聲,這是生命呢!是由她和楊騰制
造的生命呢!她轉側著頭,呻吟著低語:“孩子……孩子……”
阿婆走近她面前,摸摸她的額,用毛巾拭去她額上的汗,用帶著
歉意的語氣說:“是個女孩子呢!不要緊,頭胎生女兒,下一胎一定
是個男孩!”
女孩子?她的心思飄浮著。楊騰會失望了,奶媽泉下有知,也會
失望了,楊家還等著傳宗接代呢!她對門口望去,楊騰似乎沖進來好
多次,都被推出去了。現在,楊騰又沖進來了,他直扑到她的床前,
兩眼發直,眼中布滿了紅絲,面色緊張而蒼白,他伸手摸她的手,她
的面頰,她的下巴,嘴里急促的問:“你好嗎?你還好嗎?你怎樣了
?你怎么白得像枝蘆葦草呢!你能說話嗎?你……”
“楊騰,"她微弱的、憐惜的、歉然的說:“是個女孩……對不
起……是個女孩……”
他一下子就把頭仆在她的枕邊,他的手指強而有力的緊攥著她,
他的聲音從枕邊壓抑而痛楚的迸出來:“不要說對不起!永遠不許對
我說對不起!是我把你拖累到這個地步,是我害你吃這么多苦,如果
不是跟著我,你現在還是千金大小姐……”
“楊騰!"她衰弱的打斷他,勉強的想擠出微笑,她的手指觸摸
著他那粗糙的掌心。她多想抬起手來,去撫摸他那粗黑濃密的頭發啊
!但,她的手卻那么無力,無力得簡直抬不起來。阿婆又過來了,端
著一碗東西,她粗聲的命令著:“外省郎,你就讓開一點,讓你的女
人吃點東西!柑橘麻油雞蛋!吃了就有力氣了!”
楊騰又被推開了。
一碗帶著酒味、麻油味、柑橘味的東西被送到她嘴邊,阿土嬸和
阿灶嬸扶著她,強迫的把一匙黃澄澄油膩膩的食物喂進她嘴中。她才
吞下去,驟然引起一陣強烈的惡心,頓時,整個胃都向外翻,她用力
仆倒在床邊,不讓嘔吐物沾污了席子。
可是,她覺得體內正有股熱浪,從兩腿間直涌出去……直涌出去
……直涌出去……
她的思緒又飄遠了,飄遠了。
第一次來到中部這個小村落的時候,她真不太相信自己會住下來
。那單薄的小木屋,像一擠就會壓碎的火柴盒,既擋不住風雨,也遮
不了烈日。可是,楊騰在這兒,他已經在這兒工作半年了。他在這兒
,這兒就該是她的家。
楊騰是在挨打后的第二天失蹤的。
有好一陣子,奶媽天天哭,她也哭。許家把她軟禁著,對奶媽也
呼來喝去,沒有好臉色。曼亭的日子變得那么難挨,姨娘們對她冷言
冷語,姐妹們對她側目而視,父親對她怒發沖冠,而母親卻天天數落
著她的"不是",和她帶給家門的"羞辱“。這種日子漫長而無奈,她
以為自己挨不過那個秋天和冬天了。她總想到死,總想一了百了。總
想到星空之下,和大海之上的時光。
“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
成墨未濃。蠟照半籠金翡翠,麝熏微度繡芙蓉。劉郎已恨蓬山遠,更
隔蓬山一萬重。”
又回到背唐詩的日子,背的全是這類文句,隨便拿起紙和筆,涂
出的也都是“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她以為自己終將枯竭而死了。可是,她發現奶媽不再哭泣了,不
但不再哭泣,而且,常常帶著抹神秘的喜悅。于是,她知道了,知道
楊騰一定和他母親取得聯系了。于是,她在許多夜里,就仆伏在奶媽
膝上,請求著,保証著,哭訴著,央告著……于是,有一天,奶媽帶
著她一起離家私逃了,她們來到了這個小村落,投奔了正在當礦工的
楊騰。
這個小村落是因為瑞祥煤礦而存在的,所有的男人都在礦里工作
,所有的女人都在院子里種花椰菜、種豌豆、種蔥、種各種蔬菜,或
養雞鴨來貼補家用。忽然間,唐詩完全沒有用了,忽然間,孔子孟子
四書五經宋詞元曲都成為歷史的陳跡。她的"過去"一下子就消失得無
影無蹤,新的世界里只有楊騰、奶媽,和滿園的花椰菜、滿園的豌豆
……她學習著適應,冬天,皮膚被冷風凍得發紫,夏天,又被陽光炙
烤得紅腫……她沒有抱怨過,甚至沒有后悔,她只是不知不覺的衰弱
下去。
奶媽是春天去世的,那時,曼亭剛剛知道懷了孕,奶媽臨終時是
含著笑的:“亭亭,"她喚著她的乳名:“給楊家生個兒子!生個男
孩子,楊家等著他傳宗接代!”
“咕哇……咕哇……咕哇……”
孩子在哭著。女孩子?為什么偏偏是女孩子?
曼亭在枕上轉著頭,室內三個老婦人的聲音嗡嗡的響著,像來自
遙遠的深谷:“……不許碰水缸!產婦流血不停,不能碰水缸……”
“……抓起她的頭發,把她架起來……”
又有人把她架起來了,她全身軟綿綿,頭發被拉扯著,痛、痛、
痛。最后,她仍然躺下去了。室內似乎亂成了一團。
“……念經吧!阿婆,快去買香!”
“……外省郎,燒香吧,燒了香繞著房子走,把你的女人喚回來
……”
“……到神桌下面去跪吧……”
“咕哇……咕哇……咕哇……”
孩子在哭著。怎么呢?難道她要死了嗎?曼亭努力要集中自己渙
散的神志。不行,孩子要她呢!不行,她不要死,她要帶孩子,她還
要幫楊騰生第二胎,她還要在楊騰帶著滿身煤渣回家時幫他燒洗澡水
,她還要去收割蔬菜……她努力的睜開眼睛,喃喃的低喚:“楊騰,
楊騰,孩子,孩子……”
楊騰一下子跪在床前,他的臉色白得像紙,眼睛又紅又腫,粗糙
的大手握著她那纖細修長的手,他的聲音沙啞粗暴而哽塞:“曼亭!
你不許死!你不許死!”
“呸!呸!呸!"阿婆在吐口水。"外省郎,燒香哪,燒香哪!念
佛哪!”
空氣里有香味,她們真的燒起香來了!有人喃喃的念起經來……
而這一切,離曼亭都變得很遙遠很遙遠。她只覺得,那熱熱的液體,
仍然在從她體內往外流去,帶著她的生命力,往外流去,流去,流去
。
“孩子,"她掙扎著說:“孩子!”
“她要看孩子!"不知是誰在嚷。
“抱給她看!外省郎,抱給她看!”
楊騰顫巍巍的接過那小東西來,那包裹得密密的,只露出小臉蛋
的嬰兒。他含著淚把那脆弱而纖小得讓人擔心的小女嬰放在她枕邊。
她側過頭去看孩子,皺皺的皮膚,紅通通的,小嘴張著,"咕哇……
咕哇……"的哭著,眼睛閉著……
曼亭努力的睜大眼睛看去,那孩子有兩排密密的睫毛,而且是雙
眼皮呢!像楊騰的大雙眼皮呢!
“她……會長成……一個很……很美很美的……女孩!”
她吃力的說,微笑著,抬眼看著窗外。十月暮,正是豌豆花盛開
的季節,窗外的小院里,開滿了豌豆花,一片紫色的云霧,紫色的花
蕊。她……這小嬰兒……出生在豌豆花盛開的季節。
“豌豆花。"她低低的念叨著。"紫穗,楊紫穗!豌豆花!一朵小
小的豌豆花!”
她握著楊騰的手逐漸放松了,眼睛慢慢的闔攏,終于閉上了。生
命力從她身體里流失了,完完全全的流走了。
“咕哇,咕哇,咕哇"新的生命力在□喊著。
楊騰瞪著那張床,那張并列著"生"與"死"的床。他直挺挺的跪在
床前,兩眼直直的瞪視著,不相信發生在面前的事實。他不動,不說
話,不哭,只是直挺挺的跪在那兒。
一屋子念經誦佛的聲音。
那女孩就這樣來到世間。
她的母親臨終時,似乎為她取過名字,但是,對屋里每一個人而
言,那名字都太深了,誰也弄不清楚是哪兩個字。阿土嬸曾堅持是"
紙碎"或是"紙錢"之類的玩意,認為這女孩索走了母親的命,所以母
親要她終身燒紙來祭祀。楊騰什么都不記得,只記得曼亭曾重復的說
過:“豌豆花!一朵小小的豌豆花!”
于是,她在小村落中成長,大家一直叫她"豌豆花"。
她沒有名字,她的名字是"豌豆花"。
標籤:
瀏覽次數:
48
人氣指數:
648
累積鼓勵:
30
切換閱讀模式
回應
給他日記貼紙
給他愛的鼓勵
檢舉
檢舉原因
此為詐騙帳號
此為廣告帳號
此為援交帳號
他未滿18歲
此為不雅及騷擾留言帳號
其他
給本文愛的鼓勵:
最新愛的鼓勵
給本文貼紙:
得到的貼紙
得到的貼紙:
給本文貼紙
本日記尚未得到貼紙
【如果你很愛很愛一個人】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願大家找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