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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嚴長壽.我所看見的未來
作者: Kim ji-sun 日期: 2008.06.24  天氣:  心情:
從歷史找未來:文化,是城市的關鍵競爭力


歷史的痕跡如果都消除了,一個城市還擁有什麼?每個城市要努力找到自己的特色和優勢,尤其是文化特色,如果只是一味模仿,甚至拆除古蹟,不但是文化的浩劫,恐怕也將失去商機。

自從上海「新天地」成功後,大陸許多主要城市迫不急待想模仿它,希望讓古老建設、社區統統改頭換面,有些地區甚至打算剷除古蹟。

當大陸每個城市都想變成新天地時,我有些擔心。
新天地對於觀光客的城市夜生活、購物,的確創造了一個新穎而現代的去處,但是,如果和有近五百年歷史、中國四大名園之一的蘇州「拙政園」相比,又如何?

將時光向前推進,從未來五十年、一百年、五百年的眼光,再回頭看這兩個地方的地位──五十年後,可能新天地不見了,但是五百年後,拙政園的價值依然屹立不搖。

這給了我們一個深刻的反省:歷史留下的痕跡如果都拆除了,這個城市還留下什麼?
每個城市要努力找到自己的特色和優勢,尤其是文化特色。如果只是一味模仿,甚至拆除古蹟,不但是文化的浩劫,也將失去商機。

因此,任何一個主持、開發城市的官員,都要用戒慎恐懼的心情,以歷史的標尺來衡量城市開發,才不會埋下無可彌補的遺憾。

點點滴滴,世代相傳

提到舊有文化的保存,讓我想起一個歐洲城市,奧地利的薩爾斯堡。
薩爾斯堡位於阿爾卑斯山腳下,是世界文化遺產,是音樂神童莫札特的故鄉,是音樂之都,是電影「真善美」的拍攝地。

記得三十年前,我任職於美國運通公司時,第一次到薩爾斯堡旅行。那對我是一個非常震撼的經驗。

整個舊城區保留了許多中世紀的建築,文藝復興時期和巴洛克建築並存,展現了多元而瑰麗的文化藝術。而且,保存完整得令人驚訝──連房屋的雨接都是手工銅製原樣,甚至美國運通當地分公司的招牌,都得依照要求,以手工方式仿古打造鑄鐵招牌,以符合舊城區從中世紀以來的氣氛。

美國運通公司的標準招牌,只能放在室內使用。這不是例外,為了不讓現代化破壞了舊城區的氛圍,整條街的商家都被這樣要求。

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你走過的街道,看到的一磚一瓦,手上撫摸的城牆,都跟五百年前一樣。換句話說,你正踩著莫札特散步的路徑,你望著指揮家卡拉揚沉思的湖畔。

那種感動非常深遠,是一種對文化、對歷史、對美學、對時間的尊重和敬意。
近年,我再到薩爾斯堡。舊城區古意盎然,一如三十年前。我的驚喜和感動,卻勝過當年。

這五百年的悠遠如一,全靠一個代代相傳、數人組成的「都市規劃審查會」把關。薩爾斯堡所有房屋的修繕、改建,都需要得到這個審查會全體委員同意,才能動工。這樣的組織,在歐洲處處可見。

當地一位學術界的朋友告訴我,「這麼多年,只要有一代出現一個追求功利與經濟速效的委員或政客,就能把我們數代以來的堅持,一夕毀掉。」事實上,薩爾斯堡致力維護傳統的過程並不平順。但一路走來,薩爾斯堡的居民,愈來愈珍惜老祖先留下的資產。

世代相傳、戒慎恐懼的執著,才能點點滴滴地維護、累積成今天的局面。這種保存文化價值的苦心,令人佩服,更足供世人借鏡。

古木依舊,感動何處尋

保存文化古蹟的原貌很重要,但之後的管理工作,也同樣重要。很多文化古蹟雖然保住了,但是管理不當,人潮蜂湧而入,氣氛完全變調,對於觀光發展是很大的傷害。

就讓我用大陸江南兩個重要的寺廟,來描述許多古蹟所遇到的文化危機。

我的祖籍是大陸浙江杭州,從小聽父母親描述杭州,就始終以出身這個江南古城而深感驕傲。當然,也因此對杭州有特別的情感,對杭州的各種大小事物,特別好奇。

二十年前我就引進杭州菜到台灣,那是當時台灣唯一的杭州菜。為了考察,我在香港的老師──香港天香樓的韓桐椿老師,還親自帶著我到杭州訪問,拜見許多杭州的餐飲前輩。同時在老師的引領下,特別到著名的靈隱寺參訪。

當時靈隱寺的遊客不多,我漫步在靈隱寺中,古木、清風、落葉,禪意油然而生。尤其想到從古至今,這寺廟曾經是多少文人大師修行的地方,多少騷人墨客落腳的所在,更是感動不已。

有了美好的經驗,又十年後,我帶著家人和小孩回去。還在向兒女解釋靈隱寺的歷史背景時,不期然被滿山的喧嘩驚醒。

靈隱寺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靈隱寺了。
遊客擠得滿滿的,大量遊覽車聚集,每個導遊、地陪都用麥克風大聲解說,而且說的盡是道聽途說的野史,說這石頭像什麼,那石壁上寫了什麼。原本的空谷清靈,消失殆盡。

我當時無法理解:建築依舊,風景也未變,為什麼那個原來的感動完全消失了?怎麼靈隱寺再也提不起我三訪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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