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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血之契約】第一章(下)
作者: 墨靜 日期: 2015.02.07  天氣:  心情:
如有疑慮可Google與Yahoo!搜尋作者筆名──水墨靜。

血之契約(夢圖遊戲)懸幻
第一集 故事的開端 第一章 血之契約(下)

  黑暗,無盡的黑暗籠罩在四周,彷彿連時間都變得異常緩慢。當一個人原本以為會永遠被封鎖在無盡黑暗中時,突然間看到了一絲光明,他的心中會是喜悅?抑或是其他情緒呢?

  至少,這些都不是我現在的想法。

  一陣燒灼般的痛楚傳遍全身,使我立即清醒過來。

  布置典雅的淡藍色床頂是我所見到的第一個畫面。

  一個充滿古典氣息的房間。

  一個陌生的環境。

  推開身上柔軟舒適的大被,我在床上艱難地支起身子。

  入眼所見盡是用彩線在絲布上刺成各種花紋的華麗布幔,這些布幔或吊或掛或釘或披的,從我躺著的大床床柱頂上垂壓到身側的棉被,反射出各種各樣絢麗奪目的光輝。柔白鑲金的木質牆板間貼著棗紅鑲金紋的布質壁紙,壁紙上規律的圖案細膩大方,華麗、卻不顯得繁重。

  撥開布幔,透過床柱間的空隙看上去,可看見描繪了圈淡藍鑲金邊的柔白天花板向內凹陷,天頂中央也垂掛著與布幔相同技法的美麗絲繡。

  坐在床緣,我雙足探向地板。地板是繡有金色雲彩的白色布質,而床邊和寢室中央的地面都鋪著異國情調的絲毛地毯,光裸的腳後跟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完全沒發出任何聲響。

  雖然氣派,整個房間卻不會予人庸俗之感──無論是布料角落裡那些偶而歪斜的紋路、不甚整齊的裁切,還是家具鍍邊上那堪稱隨性的雕刻,處處可見人為雕鑿的痕跡;這些在挑剔人士眼中可能視為的瑕疵,在我眼中,卻是房間因缺陷而被賦予了活躍的生命力。

  腳底舒適的觸感令人實在很想就這麼往後一栽地仰面攤躺。我饒有興致地蹲下身子撫摸那觸感良好的地毯,地毯上那各種深淺繁雜的米駝、炭灰與墨黑構成的奇異銀色就好似禮服亮片般,細細盛開的黑色紋路像牛奶倒入咖啡的暈染,偶而還點綴幾抹清晨雲彩般的淡藍和寶石般瑰麗的墨綠。

  從床尾下方的收藏櫃裡摸回自己的皮鞋,我起身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些目眩。

  寢榻右側不到兩步遠的地方就是一座約莫兩米多高,三、四米長的白色落地窗,占據了整面牆壁。落地窗兩旁的紅色窗幕沒有完全拉上,陽光從外頭照射進來,窗櫺被照得發出耀眼的白光,一切景物都是那麼鮮明的悅目。

  而我沐浴在如此溫暖的陽光下,身體卻感到異常冰冷,腦後在持續隱隱抽痛的同時,還每隔幾秒就一陣輕微的恍惚。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身體變得如此虛弱,就像變回了小時候的我?思及此,一股噩夢般的不祥預感襲來,我打了個冷顫,不由自主地起了身雞皮疙瘩。

  寢室內除了一只盤面完全由活生生的藤蔓捲鬚和壁畫相輔構成,在牆面正中延展了超過四分之一面積的巨大壁鐘,以及床頭兩邊的矮櫃和一張肥厚的貴妃椅之外,沒有多餘的陳設。令我驚歎的是,無論是它的室內裝潢或配置,從來沒有一個房間如此貼切地符合我的喜好。這間寢室對我而言如此完美,就像為我打造的專屬空間。

  壁畫中間釘著的時針顯示著五點零五分。時鐘周圍生著深紫、淺紫和銀青的成串漿果,將房間帶入不同層次的異境。我正摸著鐘邊緣的其中一片薄葉發怔,忽然吱呀一聲,左側牆壁上那扇木門自動打開,露出了一條縫隙。

  我警覺地注視那道房門。和整個房間的典雅美麗形成強烈對比的暗紅色松木門上,兩道橫鐵板加上一個小小的黃銅門環,令我立刻聯想到中古世紀歐洲其他國家城堡裡的房門樣式。

  難道,我從校區所在的義大利跑到英格蘭了嗎?輕手輕腳地穿過寢室靠近那扇門。直覺告訴我,外面沒有人,也並不存在什麼威脅或危險。

  積在心裡的越來越多疑問,驅使我忍不住想去外面一探究竟。我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間,回過身正想伸手拉門上的門環,門卻靜悄悄地自動關上了。

  嚄,這是裝了磁鐵嗎?門就像裝了自動開關,讓我才剛放下的心又瞬間提起。若非迎面吹來的風挾帶著陽光的味道與陣陣清香,我可能會以為這裡鬧鬼。就在我這麼想著的同時,彷彿還真的聽見了那從黑暗中傳來的幽冥低語……

  一陣令人不適的戰慄竄過背脊。我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空氣中飄來的陽光與青草香,試圖驅散瀰漫在自己周圍的負面想像。

  外面只有一條長廊,左邊是裸露的石壁,右邊通向黑漆漆的那一端盡頭,而剛才出來的房間應該是這條通道中唯一也是最後的一間。

  我忽然有些後悔剛才沒走近窗戶仔細眺望外頭景色,轉變一下腦海中的氣氛。身體不適再加上種種詭異,是人都難免會胡思亂想,哪怕我平時再冷靜也一樣。

  也許是因為在近乎全黑的情況下仍能看見四周景物,我膽子開始變大了些。輕輕移動步伐,我向著黑暗深處一步步地探去。

  等等,我怎麼看到的景象如此清晰?我自認有近視,此刻居然連那黑暗中遠方有張鋪著白色桌巾,點著一根蠟燭的長餐桌都看起來像近在眼前,但卻又能明白感到它是在距離約五十米遠的地方。

  想著的同時,快速而無聲的步伐已穿過一道橫廊和一扇巨大木門間,來到那座長長餐桌前。桌上確實擺著一隻銀色蠟燭臺,燭臺中央插著一根燃燒的白蠟燭。蠟燭的火光隨著微風一晃一晃地,四周牆壁上映出的家具影子也跟著一晃一晃,像是活了起來快要從牆壁脫離而出似地。

  餐桌主位的後方牆上掛著一幅用金銀交織表框起來的巨大畫像,畫中是一位身著黑色大衣,有著成熟魅力又威嚴感十足的銀髮男子。男子表情嚴肅,眼神卻好似透出隱隱笑意,這應該是一閃即逝的神態──畫這幅畫的作者肯定技術高超,把他那一瞬間的表情捕捉得很好,有如用照相機拍攝下來的。

  我有種感覺,覺得畫中的人物似曾相識,好像曾在哪裡見過他?我著魔般朝那幅畫像貼了過去。

  儘管如此失魂落魄,我仍感到有道視線從我踏進餐廳起就一直觀察著我。悄悄將視線溜向自己右側,我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站與坐著的兩個人影。

  右邊站著的人有一頭非常醒目的金髮,深邃而古典的五官上,一雙眼睛在陰影中閃著幽暗的光,臉色蒼白──這人自然是我首先遇見的那名吸血鬼;他此刻正漫不經心舉著酒杯,努力且專心地瞪著杯中的紅酒,彷彿根本沒看見我。而左邊坐在餐桌高背椅背上的銀髮青年──沒錯,他真的「坐」在椅背上──就是那個將我一把提起的傢伙,怎麼看都要比右邊那位年輕許多,卻像是這裡的老大;他此刻正毫無儀態地雙腳一屈一伸踏在椅墊上,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我,感覺跟那幅畫中人好像?又有點不太一樣。

  對於陌生人,我一向沒有主動搭話的習慣,於是我和青年就這麼對望了好一陣子。最後,青年似乎終於沉不住氣了,率先打破沉默。

  「歡迎來到諾德拉城!我是這座城堡的現任主人──薩根‧諾德拉。那位是埃薩克,妳也可以叫他自我感覺良好的法蘭茲先生。」

  我噗哧一聲笑了,急忙用手掩嘴掩飾自己的失態,薩根的嘴角微微揚起。金髮的埃薩克聞言臉一瞬間有些扭曲,但很快又恢復了優雅的笑,自言自語般地說:「今天先不跟你計較。」同時有意無意地瞟了青年和我一眼。

  「Sagon?」我藏不住的笑音嘗試重複一遍青年的名字。

  「是Sagan,S─a─g─a─n。」青年異常在意地糾正。

  「你們──為什麼?這裡又是……?」我對這一切的問題實在太多了,很難從一問起。

  「這裡是地中海上,位於西西里附近的一座支島,你們的地圖上沒有收錄。」先回答我的居然是高傲的埃薩克。

  雖然地中海有部分在義大利境內,但我的學區整體上更接近國境北界;即使有點忘記西西里島在海上的具體位置,我也清楚自己的校區離海非常遙遠。從昏睡到醒來充其量只有八小時,他們是如何把我弄到這個地方的?

  我恢復一貫冷淡的態度,儘量讓聲音沒有一絲情緒起伏。「你們為何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來?我可不想錯過上課時間呢。」

  薩根看著我此刻大概面無表情的臉,眼中掠過一瞬的複雜。「首先,妳已經昏睡了一天,現在是下午五點──」似乎看穿我內心發出的慘叫,他兩腳踏在桌緣,邊前後晃動椅子邊說道:「何必緊張,妳今天根本沒課!況且妳既已來過這裡,今後都不可能再過原本的生活。」

  下午五點,怪不得曬到寢室的陽光如此耀眼!我還覺得奇怪,即使是夏天日出也該不至如此誇張才對。「為什麼不能?」

  「因為妳已被Nightfall盯上,往後的每個日落到清晨間妳都將是黃昏狩獵者的獵殺目標。現在讓妳回去,妳也無法在沒有任何後援的情況下,安然待在黃昏血族環伺的學城。」

  「素昧平生,就算我要死了,又跟你有何關係?」先不理旁邊那個我覺得很「黃昏血族」的法蘭茲,我雙眼直視薩根,用目光明白無誤地寫著懷疑。為何聽到素昧平生的瞬間,他的表情出現半秒的遲疑?這一切肯定跟他有關。

  「……身為黎明首席家族的現任領導者,我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妳。妳身上的血之契約已經成立,沒得到我的允許,妳無法踏出這座小島半步。」

  「沒弄錯的話,血之契約就是你畫在我身上的東西吧?立下這樣的契約,你究竟有何目的?」

  他怔了怔,欲言又止,像有什麼難言之隱,而且認定我不該現在知道。好吧,既然你不想說,那我也不追問!控制的言語總會激起我內心的抗拒,垂下眼,我把心一橫。「我要走便走,就算要游泳離開這裡,你也別想阻攔我。」

  從睜眼看見美麗的寢室起,我的心已為此深深眷戀,這裡就像我命中註定的歸屬,我巴不得能一直住下去!雖然早就無可自拔地對這座古堡產生情感,此刻,為了不甘示弱,我不得不先將它隱藏。

  「偽裝」是我的強項,常被人說城府很深的我,正好利用別人對自己的觀點,將自己的天真隱藏。其實,我很單純,單純到相信過很多人,然後再被那些我所謂的朋友背叛。

  我很天真,喜歡故事,喜歡寓言、童話和神話,也早已對現在發生的一切全然接受;可以說,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就是我一直以來所期待的,只是願望到了跟前,嘴上反而犯賤地不願意承認。

  「至少不要一直留在這裡。」囁嚅著對自己補充一句,眼前又是一恍。我試圖端正思緒,天旋地轉的感覺卻愈來愈強烈。

  周圍一陣不算短的靜默,我兩眼昏花地朝薩根看去,頓時被薩根惱怒的神情嚇到。

  薩根忽然起身兀自朝我這邊接近,我緊張地向後退去。轉眼間他已來到身前,眼看就要被逼到角落裡去,我不知哪來的力氣拔腿就往廳門外跑。

  還沒跑出門邊,嗖的一陣涼風,埃薩克瞬間出現在身後嚇得我險些站不住腳。他一把將我雙手反剪。我嘗試性地掙了一下手腕,就像是被鐵環固定一樣,被制住的手臂令人難受地生疼著,似乎只要再被惡意扳動一下,我的骨頭就會應聲折斷!

  「小貓咪,妳是被邀請的客人,怎麼可以不顧禮節直接走掉呢?」吸血鬼在我腦袋上方柔聲說道。他高大的影子將我完全籠罩,吐出來的氣冷颼颼的,曖昧的語調更令我起了身雞皮疙瘩。「再背對著我逃跑的話,我可能會忍不住把妳怎麼樣哦?」

  我的恐懼一定全寫在臉上,因為薩根先是表情滿意,而後又有些於心不忍。他挑挑眉,用上命令的語氣:「埃薩克,放開她。」

  身後立馬一鬆。我揉著發痠的上臂,身子因暈眩而微微搖晃。薩根走近,而我再次往旁拉開距離。他挑高了眉,似乎無法理解我為什麼不讓他靠近。下一秒只見紅色身形一閃,我還沒反應過來人便已被沉著臉的銀髮青年攫住。

  「你做什麼?」

  「別掙扎,免得弄傷了自己。我是這裡的主人,而我無意傷害妳。」

  薩根修長的左手輕輕托住我的後頸,和他掌心觸碰的地方立刻產生燒灼般的刺痛,但只一下子又消失不見。我閉上眼感受奇異的放鬆,說也奇怪,腦後持續的抽痛就這麼緩和了許多,只是四肢仍感到些許的無力。

  薩根沉下的臉色稍稍恢復了正常,他看著恢復清明的我,忽然露出認真思索的表情。「先確認一下,妳真的是十八歲?」

  「按照育幼院給的資料,我現在大概是十八歲零七個月。」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離他極近,雙手還被他握著。被如此美麗的人握緊雙手這般注視,我的心怦怦跳動,雙頰微熱,背脊卻仍挺得筆直。我向來不肯在美色面前表現出被輕易迷惑的樣子。「你問這個做什麼?」

  薩根似乎察覺我的僵硬,他放開手後退一步,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他繼續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了我好一會,還和埃薩克交換個我不明所以的眼神。

  「我對你們資料的正確性抱持疑問。」薩根已經走回餐桌對面,選了另一張椅子坐下,他看著主位後方的畫像,神情微凜。「特別是妳的來歷特殊,看官方資料根本不準。」

  從剛才起我就感到納悶,像我這樣的大學生,究竟有什麼地方值得他們關注的?我就近拉開一張高背椅,也跟著坐下。他的話語背後似乎另有深意?我抬眼看向薩根,發覺這名青年也正凝視著我。

  像初見時那般,在那雙極淺極魅的眸子裡流轉著燦金色的光芒,彷彿能透進我的綠色瞳孔深處……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他注視我的時候,就像在注視一個認識許久的人。

  而又為什麼,他那樣的眼神會令我心底湧起一股奇異的悲傷?我想不透。那一瞬間,心底彷彿多出了許多心事,翻騰地,洶湧地好像找著了出口。我內心在掙扎,拼命壓抑著亟欲爆發的,快要掙脫的,好似瀕臨崩潰的情緒。不想承認,但我莫名地很想很想──對他傾訴!

  「我的來歷怎麼了?」

  「世上除了人,還存在著以人的外形生活,本質卻並非人類的存有,我們將這些非人居民通稱為異民。異民們混跡人群與人通婚,自然會出現一些混血的後代,而妳正是擁有異民血統的人類。」

  「我不認為擁有異民的血緣還能稱作人類。」埃薩克立刻吐槽,然後被薩根瞪了一眼。

  「當擁有異民血統的人類經歷蛻變覺醒的過程,劣勢的血緣就會在過程中被汰換掉,即使出生時是人類,也會就此變成純粹的異民。雖說有些異民終其一生也不一定覺醒,但妳的血緣正好屬於覺醒為必經階段的種族。」

  說到這裡,薩根微微挑眉。「妳是否能夠準確預測某些事情的發生,因為妳的第六感奇準無比?妳可曾透過夢境,看到一些前所未見的東西?」他凝視我,並非詢問,而是描述。這些問題的答案,看得出他是十分篤定的,令我不禁好奇他對我的瞭解究竟到了何種程度。

  「超感官知覺是非常強大的能力,特別是還沒覺醒之前就已經能自由運用的妳。若沒猜錯,妳也能輕易分辨我跟那傢伙的不同之處,對吧?」他朝埃薩克那邊努了努下巴。

  我驚異但肯定地點頭。果然不是錯覺!雖然他們表面看來都是血族,也都有著類似傳說中吸血鬼的特徵,我卻覺得他們兩個在本質方面有很大的差異。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感覺,無論怎麼看,那名青年都不像是現實世界中會出現的人。

  在他身上散發著的,是一種遠遠超越世代的突兀感。雖然他的面容陰柔而深具魅惑,他的氣質卻實在太乾淨了,顯得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反倒是旁邊那隻外型優雅,渾身上下都散發出貴族氣質卻又同時讓人感到他很邪惡的吸血鬼,感覺還「親切」多了。

  和薩根不同,這個吸血鬼的遺世孤立感至少是來自這個世界,不像薩根彷彿來自異世界。

  而這位樣貌很貴族化的埃薩克似乎也頗受薩根吸引,從我觀察他看著青年的眼神當中,那種渴慕混合著恐懼的矛盾情感很容易就能猜出。不過,他還不至膽大到敢於潛越。

  連他想要咬我的威脅,恐怕都只是隨口說來嚇我的。依我看,他對那青年的興趣似乎還比我大一些呢。

  我朝吸血鬼瞥了眼。可能是感受到我的目光,埃薩克又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但由於薩根正緊盯著,他沒敢造次。

  雖然他靠近我的時候──我是真覺得他想咬下來,呃。

  「我繼承的諾德拉家族被異民視為黎明血族,通稱凌駕者。凌駕者是來自異時空的種族,因為意外而墜留於此。我們雖有血族的特徵,但不是需要畏懼陽光的存在。」

  「這世界所見的凌駕者形貌未必為真,我們也已經認清外人看來像血族的這點。但那邊的傢伙──」薩根再次朝埃薩克偏了偏頭。「他是真正的黃昏血族,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吸血鬼。」

  我想我知道為什麼埃薩克明明邪惡得可怕,我卻還是覺得他親切的原因了。從我來到歐洲之後,可說是聽著司空見慣的吸血鬼故事長大的;即使生活中忽然出現一個符合傳說描述的生物,我也不覺得需要大驚小怪。

  和一般人比起來,我的確有些鶴立雞群,但這不代表我能接受自己將成為非人的事實。「感謝您這番『詳細』的解說。關於我的非人血緣為何者,你隻字未提哦?」

  「唉呀,很會吐槽嘛。別急、別急,像妳這般有著高貴氣質的聰明女孩,應該對自己的出身更有信心一點。」埃薩克終於還是忍不住插話,薩根則連白他一眼都懶了。

  「傳說,東方疆域外曾出現一支部落,不知從何方遷徙而來,人數極少,但他們長相十分突出,男的英俊,女的美豔不說,他們不論男女老少的眼眸都是紫色。而且他們幫人算命奇準,能預知未來。漸漸人們口耳相傳,稱這支來歷不明的部落為魔族。」

  「魔族?」這個答案讓我蹙起眉頭,我從沒聽說這個名稱是具有此般特質的存在。當然,這故事籠罩著濃厚的東方色彩,可能因為我在東方國家生活得並不算久,聽著才會感覺不協調。

  「本來魔族之人與外界溝通極少,一直自給自足,與周遭人倒也相處融洽,相安無事。豈知,異民間有人放出了謠言,傳言凡是喝了魔族之血的人,皆可增加數十年的功力。於是,從某天開始,一夜之間,魔族憑空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們部落的來龍去脈,當然也無從查起。」

  「魔族到底是為何存在的呢?」這名號聽來好像很邪惡、很富侵略性,但故事裡提的似乎……井水不犯河水的樣子。

  「凌駕者擁有超越古今的知識,當然也知曉魔族最初存在的原因。」薩根闔上雙眼數秒,才接著說完剩下的內容。「魔族──是為了淨化世間的腐朽,伴隨慾望而生的種族。」

  腐朽,慾望?一股深沉的惶恐從胸中竄起,恐懼瞬間擴散到全身,好像針一般扎痛了四肢。我一顆心直往下沉,腦海裡只一個勁地分析著,分析著那兩個字眼兒還能解釋成什麼樣前所未有的涵義。

  打從有記憶開始,我就發現自己的心靈當中有處連自身都不甚瞭解的祕密禁地,禁地深處藏著道深深陰影,那是被上鎖在盒子裡的真實的心。本人──至今都不願意正眼面對,也不想去解讀。

  深怕一旦解讀了,它就會從夢境走入現實。

  「倘若妳想回學校,現階段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我就讓妳一直讀到『十九歲』生日。」薩根在桌子那頭沒好氣地道。

  我識趣地不問他為何改變主意。「要怎麼回去?」

  「這個嘛,」薩根狡獪地笑了笑,「當然是用『飛』回去的了,就由我來帶妳『飛』越地中海回去吧!」

  「蛤?」眼前又是一花,他瞬間就從桌子那端移動到我面前,雙腳踏在桌子上,姿態優雅地對我作出邀請的手勢。

  視線「格格」移向他腳下的白色桌巾,米色絲繡在雪白襯底下浮動著柔和的深淺金澤,在燭光下更閃爍著瑣碎細光,美得像夕陽映照下的河流。我心痛地瞪著在我眼中受到嚴重虐待的桌巾,再用譴責的目光看向糟蹋如此逸品的銀髮青年,完全不覺得優雅佇立其上與踐踏有何分別。

  薩根彷彿看出了我的所思所想,連忙道:「這是凌駕者獨有的面料,其精紡密度之高,連塵粒都無法沾附其上,普通的水也無法滲透。」

  「即便如此,我也無法接受你踐踏如此美麗的東西。」我完全不肯妥協。

  薩根愣了一下,竟還真的聽話跳下桌子。雖然桌巾上沒有任何污跡,甚至連折皺都沒有,我還是伸手拉了拉以確保它鋪得和被踐踏之前一樣平整。

  「噢噢,明明還沒成為眷屬,竟然已經會保護財產。」埃薩克謎語般的話,聽不出是真心抑或揶揄。

  「萬物之心。」才被譴責的薩根竟然在微笑,令人難解的光芒在他眼中閃動。他示意我跟著他,自己則領頭走向那從剛才就在一邊納涼的吸血鬼。「開始吧,埃薩克。」

  在埃薩克尚未有任何動作之前,我耳邊卻聽得一陣奇怪的耳語由遠而近,忽近忽遠。脊背上一陣寒意通過,我不自覺地皺眉,下意識地更靠近了薩根。

  薩根注意到我的臉色,作出令人訝異的準確判斷。「妳感應到什麼?」

  「我覺得這裡除了你們之外,還有些不很好的東西存在。」我老實回答。

  薩根臉色一變,淺色瞳孔猛然射向一旁正要做出某種手勢的吸血鬼,目露凶光。「埃薩克!你這傢伙,在我沉睡期間,都在我城堡裡做了些什麼?」

  「我?」埃薩克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實話實說,我也不想瞞你。過去的幾年間,這裡曾招待過幾名年輕漂亮的小姐。」

  年輕漂亮的小姐,那那些小姐後來都怎樣了?埃薩克雖未明說,但薩根已然明白,因為從他眼裡迸射而出的火花,任誰都能看得出他氣炸了。

  不過,他雖一臉怒氣卻沒當場發作。「你最好別往她動歪腦筋,稍後再跟你算帳。」

  「這點你可以放心,我對未成年沒有興趣。」埃薩克攤攤手,神情中的畏怖剛剛褪去,又變回死性不改的迷人微笑。那句「未成年」就那樣拐彎抹角了一圈,又繞回我的身上。

  坑,我娃娃臉,不代表就是未成年好嗎?這傢伙到底有多愛氣人啊!從他討打的笑容來看,他那句話很明顯是說來損我的,而他肯定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埃薩克雙手平舉,泛著微弱電光的指尖在身前畫了個圓,半空中居然出現了圓形的黑色細線,發出類似滾水煮開的嘶嘶啵啵聲。圓的中心很快擴大成一個洞,內部是深紅色的詭異空間。

  退到入口一側,埃薩克立正站好,一手舉至頭頂劃下,直至劃到另一邊的身側,劃出兩百七十度的同時深深鞠躬,作出貴族正式的「請」的手勢,優雅的動作連我都看得呆住。

  薩根率先踏進了那片深紅色空間。洞口隨著他的動作出現不穩定的波動,在空中不停改變形狀,他人也隨著洞口的波動起起伏伏,卻站得十分平穩。

  雖然薩根目前的位置比外面地板高了些,但他仍然身子微蹲,伸長了手準備拉我進去,在他身後的空間像有生命似地持續膨脹收縮、並嘶嘶啵啵地咕噥著。我驚懼看著眼前這幅怪異景象,並未伸手去握他的手。

  「你不是說用飛的?」

  「和妳想的不同,是不是?」薩根笑得露出他的獠牙,「不然,妳可以把先前那些話當作──我騙妳的!」

  薩根不等我有所反應,閃電般拽住我的手拖進亞空間或管他的什麼空間,下一瞬,他便拉著我在起伏不定的紅色隧道中步履穩健地狂奔起來。

  我整個人雙腳離地騰空飛起,幾乎是懸在薩根身側地,看著長長的紅色背景像果凍一樣被我們撞碎又在我們身後癒合。綴著毛邊的衣襬不停打在我臉上,移動速度之快,連我自己的驚叫聲都聽不見。我只能驚恐地瞇著雙眼,看著身後埃薩克和古堡的影子迅速遠去。

  也許,這是我一生中轉運的開始,也可能是厄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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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5-02-09 12:39
他, 45歲,桃園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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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5-02-07 23:51
他, 38歲,新竹縣,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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