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蝴蝶


認識香水始於一個女孩，一個像蝴蝶般自由的女孩。

每個人的嗅覺都是不一樣的因人而異，

就像每個人對愛情的態度也不會一樣。

最初愛上她，

是不是因為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淡淡的香水與少女混合了的味道，

而這種特殊的氣味讓我沈迷。

我和小葉的初戀在時間的磨滅中，到現在還遺留下了一絲淡淡的氣味，

即使經過許多年後，我甚至能清楚地記得她身上的那種味道，

百合花的香水味道，常常使我想到小葉，和她的一切。

記憶像嗅覺靈敏的獵犬，順著氣息摸索著前行，

還記得那些年少的日子，猶如朝聖般虔誠純真。

在迎新晚會上，許多人席地而坐，一個又一個小圈子，

那樣年輕肆意，大聲喧嘩。

「我叫葉小童，但是大家都不叫我小童，而是叫我小葉。

還差一個月又十二天，我就滿十八歲，希望成為你們的朋友。」

小葉站在營火旁大聲地說：「我像加菲貓一樣懶惰，

夢想是開一間自己的店。」

她穿著一件白色上衣，一條碎花裙，像隻蝴蝶一樣在我眼前翩翩飛舞，

身上飄散出一股淡淡的百合花香水味道，

我發覺這個女孩子低下頭的輪廓頗為特別。

在其餘的時間裡，我常常偷偷看她，不曉得除此之外我還能怎樣。

如果我走到她面前說，「嗨！我覺得妳很有意思，做個朋友吧！」

我猜不到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是瞇著眼睛嘲弄的淺笑，

還是放肆的大笑出來的呢？

後來，我從朋友那裡要了她的電話，我打電話給小葉，說想和她見面。

「你是誰呢？」她在電話裡問。

「我是邱永澤，我和妳曾經在迎新晚會見過一次。」

我問她是否還記得我，沒想到她對我毫無印象，這使我有一些懊惱。

儘管有很多女生都說喜歡我臉上所謂的邪氣的笑容，

但小葉是不會在乎這些的吧！

第二次見到小葉，她原來比我印象中還要可愛。

她穿著白色的毛衣，洗舊的牛仔褲，背一個很大的黑色帆布背包，

在陽光下朝我展開一個略帶惘然的微笑，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很快就發現和小葉在一起吃飯，不像和其他女孩子約會一樣尷尬，

因為她的胃口很好，所有的東西一到她眼前，都變成很好吃的樣子。

她甚至開始對我說，她喜歡吃任何新奇的東西，

最喜歡的食物是拉麵、蛋糕、還有霜淇淋，最討厭吃的是蕃茄炒蛋。

後來，我開始常常約她去看電影、吃東西、逛大賣場。

一星期約會兩天、通五次電話，她也沒有拒絕，

我想我是漸漸喜歡上了她。

在一個燥熱不安的夏天裏，有一天我和她一起在街上走，

我走在馬路的最右邊，和她聊著一些什麼，

突然一輛卡車從後面加速開過來，在她慌亂的一刻，

我拉住了她的手，沒有再放開。

「我有一個朋友，最近認識了一個男孩子，

他們其實都很喜歡對方，可是誰都不肯先說出來。」小葉說。

「然後呢？」

「每次見面，到了該分手的時候，

他們還是在馬路上一直走，誰也不捨得說再見。

直到有一天，他們走累了，在一個天橋上休息時，

男孩突然吻了那個女孩。」

「然後呢？」

「第二天，女孩問男孩，你昨天為什麼會吻我呢？

男孩子說：因為我想吻妳。」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小葉低低地說，「他們還是誰都不說喜歡對方。」

我看著她的臉，然後伸出手，觸碰到她薄薄的、溫暖的唇。

我感覺到小葉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四周唯一的聲音就是心跳的聲音，

分不出是我的還是她的，也許是我們的。

在那個夏天的某月某日，我和小葉終於吻在了一起。

小葉偏愛白衣服，除了喜歡吃新奇的食物，還喜歡看小說，

高中時是瓊瑤，後來迷上亦舒，和我認識後改看張小嫻。

「你越想得到一個人，越不要死盯著他。」

「愛一個人是一種痛苦的快感。」

「小心那些戀愛中的人，因為他們都是瘋子。」

小葉的口中常常不經意就冒出諸如此類的警句名言，常常逗得我發笑，

有時候，她又成熟得讓我迷惑，我弄不懂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孩子。

「我喜歡你鼻尖上那條凹紋，多麼的孩子氣。」

不知道這又是某本小說的台詞，還是這真的小葉喜歡我的理由，

我開始和小葉在一起。

有一次小葉手上拿著一本書，仔細地看著，《不但而且只有》，

這是一位香港女作家散文集的書名。

『不過......雖然...... 只是...... 』，

書中女主角從英國寫了一封信給她在香港的男朋友，

用六個字解釋她不告而別的原因。」

小葉闔上書，無限崇拜地說：「真是太厲害了，

這種書我一輩子也寫不出來。」

『既然......也許......所以......』，我想那個男主角接到信後的心情，

恐怕也不超過這六個字吧！」我做了一個鬼臉。

小葉開心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哈」的，完全不加修飾，直至盡興笑完。

她真正笑起來的樣子很天真，我又發現。

「我並不要求太多，只要我愛妳，妳也愛我，

可以一起生活、一起變老，這樣就好了。」我摟過她削瘦的肩膀。

「可是，如果生活都可以如自己所願，

那麼作家也不會老是寫些諸如失戀、痛苦、傷感之類的故事，

來賺人眼淚了。」

我也常帶小葉去看電影，我們的手總是交握在一起。

有時看到感動之處，小葉會把身體依偎過來，讓我頗覺溫暖。

偶爾看到傷心之處，旁邊傳來小葉輕咬洋芋片的聲音，

倒也減輕了我心中的傷感。

我問小葉，在她的世界裏有什麼，她說，單單只有我們。

「阿澤，你會一直像現在這樣愛我嗎？」她問。

「我總是擔心我愛的人會突然間走掉。」她把兩條手臂掛在我的脖子上，

像隻純白色的蝴蝶般快樂地旋繞在我身邊，

「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這樣你就跑不了了。」

「我從來沒想過離開妳。」我說：「妳別受那些小說跟電影的影響了，

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念頭。」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來找我嗎？」小葉又問。

「會。」

「找不到怎麼辦呢？」

「不可能，我一定會找到妳，相信我一定會。」

我告訴她，無論我去哪裡，都要跟她在一起。

她那有暖意的擁抱，那有淡淡香味的白色外套，

那個微笑使我確信自己願意付出一切去擁有。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讓她一直一直這樣笑下去。

曾經我是如此地迷戀小葉身上的味道，持續這麼久，

不吵架，不誤會，好時光似乎會一直一直持續下去，

可是我們的愛情等不到天長地久。

分手的那天，小葉最後沉默了一下，拉著我的手慢慢鬆開，

我的手心忽然空了。

在她轉身的一瞬間，她就像隻蝴蝶般輕輕的在空氣中消失不見，

蝴蝶是自由的，從此小葉徹底離開了我，遠走高飛失去聯絡。

有時候，我會把香水噴在手腕上，聞一聞百合花的味道。

也許這個城市裡，關於這樣的故事你聽過很多，

這樣的故事很複雜，也從來沒有停止過。

小葉已經離開我了吧！但是我們的愛情還是這樣不朽的在我的心中存留。

也許朋友說得對，年輕女子的愛情就好像夏天的雷雨，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小葉走後，這個城市下了很多場雨，天氣弄得變幻無常。

我出門並沒有帶雨傘的習慣，所以老是被淋得狼狽不堪。

雨後的天空往往會劃過一道燦爛的彩虹，我總是呆呆的立在那裏望著，

然後祈禱像蝴蝶一般的小葉不要淋濕了她的翅膀。

今天我提早下了公車還有一站路，我把兩隻手插進寬大的褲子口袋裏面，

沿著長長的馬路沒有任何目的地走下去。

不經意的，嗅到了那熟悉的百合花味道，我站直了身子，定了定神，

然後循著香氣，往前看去，我終於看見了一身白衣服的小葉。

她的雙手勾在一個成熟男人的脖子上，興奮的開懷笑著，

原來她已化成了另一隻蝴蝶，飛翔在另一個起點站。

那飄浮在空氣中的香水味，味道是永恒不變的，

喜愛它的人卻不止只有我了。

是的，依舊是那個白色的背影，

不同的是那個背影旁邊還有另一個背影。

他們看起來是那麼和諧、那麼甜蜜。

看了看自己被夕陽拉長的影子，

我已經真正能夠做到微笑著路過有小葉香氣的城市了，

我輕輕的笑了笑，往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