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玉里,自然不能錯過富里!因為這裏有我當兵最敬愛的學長。
當我看到了當山老鼠的學長,我的全身不自覺的顫慄起來,我不太敢直視他...,看到了他,有讓我來到盧安達的感覺...。
我們這一連比較特殊,是回役兵的集中連。販毒的、搶劫的、逃兵的、開酒店理容店的...走私軍火的...勝不可數。還有新兵進來馬上把連長叫到頂樓毒打的、在高雄火車站給連長『蓋布袋』的...每天陪營長打麻將的,亦勝不可數。
學長,沈春旭,我們叫他黑面將軍!一身的黝黑、厚脣、矮身驅、醜醜的臉、總是三句不離『暗泥娘!』,是軍中大小事務的仲裁者、是事事以身作責的學弟表率。
在這種連隊,要當一個仲裁者並不容易。而黑面將軍就是這樣的角色!我跟他的交情就在每天的棋盤上。楚河漢界之間君子定輸贏!我跟他都是清白之身,無任何前科,所幸我們兩個都混得非常好,當了一個快樂的兵,在這裡我留下了人生中最舒暢的經歷。
比原住民更原住民的學長,退伍後理所當然的當了山老鼠,他的工作是採靈芝--台灣牛樟。只憑一把開山刀,或友或獨、或一日或七日、穿梭於中央山脈之間、與山神鬼靈為友、獵身旁迷誤之野味為食、倚樹而眠、見日出東方為嚮,也從不見他迷亂了方向!
他的生活是好過的,一趟上山來回,在山下就能賣個幾萬的好價錢,據說有一次還採到賣了四十五萬的大靈芝。而兄亦不改其樂,總是把錢散盡,再回歸山林。沒得準?沒錢就上山。
感恩的很!黑面將軍退伍後每年總會坐一趟火車來與我下棋三兩盤。十六、七年從無間斷。而每當我留宿,他便揮袖而去,他的理由便是~你們這裡到處只看到牆壁,我住不習慣!~最近一次見他來,約在去年十月間,~~~~~~就~~~~~~~~~只下一盤棋。
這次到了玉里,打了電話給學長~
阿均:『喂~』
沈:『你在哪裏?』
阿均:『對不起!我是要找沈春旭!』(我聽不出他的聲音)
沈:『你在哪裏?』
沈:『我不活了啦!』(台語)
阿均:『我是要找沈春旭!』(我還是聽不出)
沈:『你在哪裏啦?』~ (我懂了,這就是他)
阿均:『你的聲音哪耶變阿泥?』
沈:『我身體蕪爽快啦!』
沈:『長了壞東西~』
阿均:『癌嗎?』
沈:『對啦!膽管癌』(罕見癌種)
阿均~(大笑)!我根本不以為意,我是真的不以為意。也真的確定他得了癌。急忙問了地址。玉里林大哥介紹的客戶也不去了,直奔學長巢穴!打算去戲弄他。(這種心情鄰居很難體會,因為~~~他是不怕癌的!)
當我看到了山老鼠的學長,我的全身不禁顫慄起來,我不太敢直視他...,怕看到他垂頭的眼神。看到了他,有讓我來到盧安達的感覺...。才幾個月不見???是他嗎???
壯碩的身驅已不再,全身泛著深黃,僅剩一皮包骨,加上突起的肚子,黃色!已掩蓋了他的身體每吋肌膚...,這真的是他嗎????????????????不太敢直視他的眼睛,除了全身深黃外,眼白也是深深的黃。
學長看到我亦深深的低下頭...。無言...。
沉默了許久,他呼喚他的弟弟前來...,從口袋掏出1000元大鈔,~跟他弟弟說:『你去~買一斤茶來!』
學長對我說:『上次我去林口住院,都不敢順道去見你。拍謝啦!』
我也只敢在心裏問:『怎麼會這樣?...』無言。無言+無言無言+無言+無顏。
只見學長又拿起無線電話:『阿義阿~送一斗米過來!』
然後,又只見學長疲累得深深低頭... ,他~~一直想睡。
我淚在富里花東縱谷間,我淚在無際遼闊穹蒼飄渺雲霧裡。我散步於深山叢林中,走來走去,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怎?一個山中仙人亦如此????
我能做的,就只能給他一盒GSH?就只是給他一台電解水?他~不會推辭的,我們~...是這樣的!
與學長兄嫂、伯母、金兄、坐在曬穀場...。
知天命的老人告訴我們學長他正在想兒子...。
越南的老婆把他兒子帶走了...。就寄她養吧!
~此時,我看到了學長的英雄淚~
記得上次還聽說他老婆很好、很好的......。
攜回了學長去年念念不忘說要給我的一斤茶、一斗米,寫下了同袍深情,直嘆人生無常,人生~無常。總是提供我台灣正宗牛樟芝的學長,卻無法留一點給自己阿~
此篇上廣告,如有來人認得學長沈春旭,請速與我聯絡:lin@wa-water.com。再不來,就看不到他了!
深怕無法寄情於明日,用數位相機寫下了同袍深情。(圖右:學長)